雪國的巴薩諾瓦

　　流線型的高山火車繞過銀白雪山，降速來到山下鐵路站。兩聲短促的笛鳴，火車完全停下後發出一陣氣音，車門緩緩打開。

　　暖氣自車廂湧出，陣陣暖風稍微吹跑了夾帶雪花的冷空氣。首先離開車廂的是一位手提雨傘和一隻古樸皮箱的鉑金髮紳士。男人大概五十歲，頭髮梳得整齊，穿著合身的西服和大衣，一條有著花朵圖案的胸巾摺疊成漂亮的形狀。帶著淡淡笑意的他看起來和藹、善於溝通。

　　他撐開手中黑傘，轉身把傘往車廂傾側。

　　走入傘下的是一位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年輕女生。擁有健康的小麥膚色以及深邃的五官輪廓的她似乎擁有拉丁裔血統。黑色平瀏海剛剛到眉心處截斷，她抿著薄唇，神色冷淡。白色蕾絲髮圈把頭髮固定，同樣剪得平整的長髮隨走路晃動。

　　喀噠、喀噠。

　　小靴子跟著皮鞋走過火車站的台階，始終傾斜的雨傘攔截落下的雪。

　　以輕快的步調走到中央廣場，可以看見附近積雪已被清掃乾淨，寒冬驅不走人們臉上的喜悅。從他們身上的民族服飾能輕易辨識哪些是本地居民，哪些是觀光客。

　　市集上販賣熏製肉類、麵包的商販隨處可見。濃湯和甜點的香氣若隱若現，隨寒意被吸進鼻腔，使人忍不住吞嚥口水。

　　刺繡、紡織物和皮革製品也是很受旅客歡迎的商品，雪白布料搭配精緻刺繡是碧國市集的主流顏色，雪山的色調是這個民族最為體面的代表色——這與國家信仰息息相關。

　　一年一度的敬獻祭就要舉行，市集上已然充斥著祭典氣氛。不少商店販賣著雪山女神的畫像和雕像，偉岸的赫峰大雪山孕育生命，在宗教信仰中化身為象徵智慧與生命的聖母。

　　那是一位面容清秀的美麗女性，她的五官柔和，眉眼間帶著慈祥，舉手投足都帶著包容。有些畫作中她穿著華麗的衣裳，有些雕塑則較為樸素。但無一例外的是聖母總身穿白衣披紗，或是懷抱著盛開的花束，或是抱著宗教典籍。

　　聖母手中的那束鮮花，便是碧國國花——有名的聖母百合。

　　正值花季，路易從熱情的商販手上接過一束瑰麗瓣百合。色彩鮮豔豐富的百合花，豐厚的花瓣散發濃郁花香，唯有這個佇立在高海拔地區的冰雪國境才能栽種出如此迷人的花。

　　雪停了，偶有幾滴雨水落下。一個背著薩克斯管的街頭藝人倚著牆壁，吹奏起一首慵懶的曲調。

　　陽光從山巒間射出。路易把傘撐回自己頭上，擋住了稀疏的光線。背著光，他把手中花束遞給他的養女。

　　「慈悲智慧的雪地之母祝福我們這趟旅程順利快樂。」路易輕笑道。

　　捧著花的夏莉點點頭，眼裡帶著熱切。能夠來到聖地朝聖，並參與年度敬獻祭盛典，是作為聖母虔誠的信徒最大的榮耀。她很感謝她的養父能夠實現她的願望。

　　音階起起落落，旋律和節奏轉換時帶著些許隨性。

　　貝施科涅茨——碧國——雪山女神信仰的發源地，也是樞秘院的總部。以圖書館為本業的悠久宗教組織，致力獵殺吸血鬼。

　　「真想快點到圖書館看看。」男人側頭與身邊的夏莉聊天，猶如任何一個來到此地的觀光客。「還有這些典雅又燦爛的花朵，如果能進口到我們的店裡賣，多好。」

　　普通的中年人、平凡的花店老闆，偶爾販賣興奮藥物，賺點小外快。

　　　　路易·謝瓦利埃是完美的人類。

　　「聽說這裡有一家小餐館特別有名，我們去看看吧？」男人語氣帶著雀躍，就像所有的觀光客一般。

　　薩克斯管的旋律再次跳躍著改變，日落後的碧國又飄起小雪，那把黑傘再次往夏莉頭頂傾斜。

　　靴子和皮鞋並排走著，在鋪上薄薄一層雪的路上留下兩行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