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魘
史子隅感到茫然。
眼前是一片黑暗以及虛無,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物。
沒有任何靈力波動,也不是被誰施術困在陣法中。
遠處傳來了大雨滂沱的聲音,他看見那熟悉的白衣佇立在雨幕之中。
沒撐傘也沒有施法隔開雨珠,落下的雨滴漸漸浸潤了那飄逸的白衣。
「師尊?」史子隅伸手抓住白衣的一角。輕聲的喊道,想問他為什麼不撐傘?為什麼不施隔水術?那麼弱的身子、這般的大雨,肯定又要病一場。
眼前的人卻沒有任何回應,反而邁開腳步朝著史子隅相反的方向前進著。
不可以⋯
他可以不要這個世界,可以被任何人丟下,但只有師尊⋯
史子隅邁開腳步,一步一步朝前,步伐越來越快,也越來越慌亂,卻怎麼也追不上面前的身影。
驀然一個蹌踉,史子隅絆倒在地,抓緊的白衣也被他扯下小半,眼前的人卻沒有停下腳步。
他起身竄緊手上的布片,彷彿不知疼痛的馬上爬起來繼續朝前奔跑。
「師尊!師尊!」
但面前的身影卻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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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隅⋯ 子隅 !」鷸擔憂的看著眉頭緊皺的史子隅。
入夜之後下起了大雨,知道雨天他常常做惡夢,便到史子隅看了一下。
怎知道這孩子真的被惡夢給魘住了,甚至右手竄得都要出了血。
喚了他幾聲不見醒,鷸將史子隅攬入懷中,沒有再出聲喚醒他。
聽著外頭大雨滂沱,鷸一下又一下耐心的輕撫著史子隅的背脊。
「師尊⋯⋯」
過了許久,懷中傳來史子隅低聲的叫喚。
趁著雨聲不是很清晰,但鷸能感受到聲音還顫抖著,帶著些許的不安。
「嗯。」鷸停下輕撫著他的動作,拉開距離,拿起史子隅的手心端詳。
讓人掐出了痕跡,但沒到出血的程度。
雖然修仙之人身上有點小傷很快就能痊癒,但總歸是自己養大的孩子,還是會心疼。
驀然,鷸思索間被史子隅拉過了手,緊緊擁在懷中。
那雙臂力道之大,大到甚至讓鷸感到一些疼痛。
但他沒出聲,只是任由他擁著。
他知道他大抵是被這雨氣給被魘住了。
雖然希望能把他往正道上帶,但纏繞於心頭的心魔終須靠史子隅自己克服,他能做的只有在他需要的時候在他身邊。
「我做惡夢了。」史子隅將頭埋進鷸的頸間,貪婪的吝取著熟悉的氣息。
「嗯,猜到了。」鷸抬起手,溫柔的順著史子隅的髮。
帶著安撫意味,像他平時和那些動物鳥獸相處時一樣。
現在的史子隅就像受傷的小獸,尋求著撫慰。
「我夢到師尊在我面前。」
「雨下的很大,你卻不撐傘,也不施隔水術。」
「我擔心你又病了。」
「我喊了師尊,你卻反而往前走,越來越遠⋯甚至我跌倒了都不回頭的丟下我⋯⋯」說到後面史子隅的語氣越來越委屈。
且不說自己根本沒做,他怎麼可能丟下史子隅不管不顧。
鷸無奈的搖搖頭,唇邊揚起一抹清淺的弧度。
夢魘了都怕自己離開他。
想到這裡,鷸感覺自己內心柔軟的一處被輕撓了一下,酸酸澀澀的。
「師尊你還笑!我可是很委屈的!」史子隅捕捉到鷸那一抹笑容,開始裝可憐。
「笑你傻。」鷸看著裝可憐的史子隅,唇邊的笑容漸漸加深,直達眼底。
雖然面上表現清淺,但史子隅能感覺到鷸周身的空氣都開始輕快了起來。
「怎捨得丟下你。」鷸伸手點了點史子隅的額。
「師尊用嘴巴說可不準,得身體力行吧!」史子隅沒等鷸反應過來便欺身而上。
沒料到史子隅這一遭的鷸一把被史子隅偷親了一口,推倒在床上。
彷彿無尾熊般緊緊扒著鷸不放手,嘴上念叨著今天雨太大了他可能睡下去又要夢魘,師尊必須得在身邊才行等等的理由。
鷸只覺得無奈又好笑,但就隨他去了。
這一夜可能是史子隅睡的最安穩的雨夜了。
雖然外頭大雨滂沱,但他的世界就在身邊。
只要有他,他可以不要全世界、可以背離全世界。
抓緊相交的十指,史子隅滿足的進入夢鄉。
這次,不在有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