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
面對陳彥澄偶爾身上會有著突如其來的瘀青,白澤跟芊芊兩人都有著不去過問的默契。
傷口不算大,位置也不太固定,就是顯眼了點。起初還會試著用衣袖、或是口罩遮掩,但後來他也不打算掩飾,彷彿對這些事情絲毫不在乎。
——彷彿,對任何事情都無所謂一樣。
一開始芊芊還試著主動關心,被彥澄的一句「就是被打的而已」給打發掉了,芊芊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她清楚這種事不能只是用「而已」帶過,白澤在後面聽著對話,只是輕輕按住芊芊的肩膀,芊芊便明白他的意思。
他們三人不主動揭露出脆弱的那一面,並不是害怕被知道,而是早已習慣忍耐下來隱忍在心中。
對陳彥澄來說那稱不上是家暴,甚至可以說是僅存幾項的家庭互動之一,他似乎也很不以為意,有的時候他常常逃去白澤的家中,隔一日又彷彿什麼也沒發生的回到了家裡。
令他們印象深刻的、是高二的寒假。
白澤在寒假收到了手機訊息,陳彥澄又說要來家裡過夜,他那時沒多想,只覺得和以往一樣。
他回憶起最初是因為約通宵玩遊戲的緣故而有了第一次在他家過夜的經驗,在那之後甚至將白澤家當成自己家的後院,愛來就來,甚至大喇喇的將一些備用衣物往白澤的衣櫃空位塞,彷彿這裡是他避難的地方一般。
然而聽到門鈴響起準備去應門時,白澤愣住了。
外面的雨聲很大,映入眼簾的是猶如經歷一場劫難遭遇的場景,陳彥澄低著頭,濕透的髮絲遮住他一大半部的臉,白澤沒能看清楚他的表情,只能從髮根的縫隙中看見陳彥澄的眼神迷離,白澤沒有多說什麼,把門稍微又打開來一些,要他趕快進來。
後面的芊芊聽到開門聲,還小碎步跑向門口:「鮭魚這個遲到鬼終於來了!」然而看見此狀,卻馬上嚇得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芊芊也在?」陳彥澄的嘴角硬是擠出了笑容,眼睛瞇成一條線,好似一條狐狸,佯裝起不願被揭穿的面具,卻只有面前的兩人知曉他的真心。
「你先去洗澡吧。」白澤和芊芊培養好的默契運用在此時,他們一人一邊架著渾身溼透的陳彥澄進了浴室,浴室的門板闔上之前,陳彥澄還聽見了芊芊嘮叨著「洗完澡之後會覺得好一點!」之類的話。
洗澡後從浴室踏出門的陳彥澄似乎還沒有回神,他楞楞的任髮絲的水珠滴落在地上,白澤看不下去,伸手就是把毛巾往他頭上包著。「過來啦。」像是在牽學著認識新環境的
犬隻,陳彥澄只是嗯的應聲,乖乖的坐在床邊讓白澤和芊芊兩人替他臉上的瘀青冰敷。
「抱歉……。」陳彥澄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清楚兩人不是那樣探人隱私的類型,垂下那本應充滿精神的眼眸,長長的睫毛替主人遮掩了情緒,他淡淡的開口:「你們都對我太好了,所以我才總是說不出口,我不想傷你們心。」
「陳彥澄,你有權利可以不告訴我們這些,但如果你有需要,我們都會幫你。」
「是啊,麻麻說的對!你要記得我們都會在你身邊的,好嗎?」
面對兩人嚴肅卻又不帶譴責的話語,陳彥澄的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他一直以來都清楚,他的兩位友人內心是多麼強大而溫柔,他們三人並不是得需要倚賴傾訴才得以了解彼此,而是靜靜地待在對方的身邊就足以互相知悉。
「等之後整理好心情......再慢慢告訴你們好了。」他是發自真心的笑了,只見他低下了頭,那幾乎是氣音:「......謝謝。」
「咦!剛才鮭魚是說謝謝嗎?」芊芊將耳朵湊近。
「嗯?沒有喔?如果想再聽一次我說謝謝請付100元的出席費~」翻臉跟翻書一樣快的陳彥澄又變回了那副討打的笑臉。
「我看陳鮭魚這傢伙根本沒事,芊芊就別客氣了。」白澤用來扁陳彥澄的拳頭正在蓄勢待發。
窗外的雨還未停下,房裡卻又恢復了三人歡快的笑聲,陳彥澄甚至笑出了眼淚來,似乎心中的傷口總有一天也能得以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