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跡者|01 ▋

▋隱跡者|01 ▋

賽倫、赫爾曼


  由於事態緊急,賽倫落地時雖是當地時間晚間十點,他難得動用一點關係讓自己通關與租車能夠快速解決。

  一上車便伸手設定導航系統,然而下一秒卻發現預設不是英文而是粵語。

  他手忙腳亂好一陣子,胸腹帶狀皰疹的疼痛使他在氣溫攝氏三十度上下的新加坡沁出冷汗。賽倫後悔沒讓人先幫自己設定好,以至於到達指定地點已經是凌晨一點。

  「噢,所以,約書亞人呢?」


-45小時前


  在娜塔莉亞陪同下,賽倫以自己的名義探訪小女孩。

  救下的小女孩據娜塔莉亞的說法,生理上沒有太大異常,但無論是女孩抑或她的雙親,心理傷害恐怕需要非常久的時間恢復。

女孩躺在病床上,似乎受到惡夢侵擾而睡不安穩。孩子的雙親握著她的手不斷禱告,但看起來仍相當自責。

  「我們的莉莉怎麼會遇到這種事……」

  「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沒有堅持推掉出差,讓她搭校車上學才會……」

  娜塔莉亞與其他守密人打掃現場後,隱瞞賽倫的存在,對外說法是刑警到場該名嫌犯已因吸食過量毒品死亡,警方正在查是否有黑幫介入。

  賽倫在胸前劃了十字,同女孩雙親自我介紹後,即高跪於床邊,覆上女孩母親握著女孩的手,輕聲禱告。

  不確定是否為聖物作用,女孩終於掙脫惡夢,呼吸逐漸平穩。

  「謝謝您!」

  「是主的恩澤。」

  但就在打算分享主耶穌過往聖蹟時,電話不合時宜響起,並且是舊日月宗同仁聯繫專用機。

  「您好,諾基亞。」

  『你那邊事情處理好了嗎?五天後新加坡地下拍賣會有戴環者被當作商品的情報,我知道要你從愛沙尼亞飛新加坡支援真的有點遠,但……』

  「沒關係,我盡快動身,給我資料。」賽倫頓了頓,又說,「但到現場可能需要兩天時間,我沒有回國,我在秘魯。」


-現在


  「約書亞神父……失聯了。」



  夜晚洶湧的浪潮、女人們的哭聲,同事們奄奄一息的喘息,被綁起的人口販子咒罵著赫爾曼聽不懂的話,都一再讓他心煩。

  他們被聖骸倡議擺了一道,船上並非他們正在找的戴環者——僅是普通人——卻也不可能置之不理,任由她們被人口販子帶走。

  但制伏了人口販子,無人能開船,他們全部都被困在海上等待救援——這艘船似乎裝設了反雷達裝置,他們發不出任何訊號、恐怕也無人知曉他們的所在。

  寒冷潮濕的空氣讓赫爾曼起了寒顫,儘管海水的氣息、船隨波劇烈搖晃的幅度,他再熟稔不過,但他依舊厭惡大海,莫名恐懼那些可能會穿透海水襲來的事物。

  冷靜,現在沒有感覺到那些鬼東西,而且他們必須盡快趕回去。赫爾曼深呼吸,憑著遙遠的記憶,他伸手操控儀表板定位,雙手放上船舵。

  一旁已經暈船吐出來的同事巴特見狀訝異地叫出聲。

  「約、約書亞?你會開嗎?」

  「十多年前開過。」赫爾曼簡短地說,船隻明顯在他的操控下拐了個大彎,巴特鐵青了臉。

  「向神祈禱吧。」



  「昨天他們找到可能藏匿戴環者的船隻,上了船,後來就失去聯絡了。」

  賽倫直覺認為恐怕被「他們」擺了一道,而且不是自己能力範圍內的事,牙齒輕咬下唇,但未吐出不雅字句。

  「告訴我他離開的碼頭,我得搬救兵。」

  「丹戎馬葛碼頭,已經有派守密人幫忙搜索他們了,但……」眼前的人看起來是新加坡當地的守密人,他同樣眉頭深鎖,「人手不足,而且拍賣會仍如期舉辦,恐怕他們並未找到戴環者。所以上層指示先繼續尋找戴環者的蹤跡。」

  「但願約書亞兄弟無事,有人報警了嗎?」

  賽倫上次來新加坡還是驅逐魔鬼,但他不可能短時間內熟悉所有路況。

  「請問您知道哪處有貨櫃倉庫,或者拍賣會場的倉庫,甚至是附近的獨立別墅?」

  「別說報警了。」守密人低聲說,「聽說本來在美國能救下,就是因為被警方背叛才來這。」他頓了頓,「還有一批美國槍枝,若沒有新加坡政府許可怎麼可能輕易運來。」

  守密人傳送衛星地圖給賽倫,地圖上許多紅點,約略二十多處,對上賽倫詫異的目光,他苦笑,「這是已經刪減過的地點。」

  賽倫看著幾乎可以說是無法短時間內逐一確認的數量,但根據經驗排除的話並非完全無跡可尋,離會場最近又離丹戎馬葛不遠的碼頭是濱海南的碼頭倉庫,賽倫朝守密人比了手勢後踩下油門,耳機那頭傳來仍然是語音信箱,他只能將自己的無力發洩在油門上,暗自祈禱所有人皆平安,一切都還來得及。


  賽倫在異國的公路疾馳,闖過幾個無車的紅綠燈,聽見警車聲以為自己長年飆車終於得面對警車追逐,好在警車目標並不是他,幾次換檔之後駛入港口碼頭看見貨櫃卸貨。

  由於時間上的巧合,他懷疑這艘船上恐怕有戴環者,但沒有證據,只能視情況潛入……

  餘光裏,郵輪後方有艘小船朝碼頭駛來,賽倫握緊無法格擋槍械的武器緩緩靠近,卻只聽見幾個落水聲,再然後對應人數的人影爬上岸。

  本以為是偷渡客,打算利用他們轉移工人注意力來潛入,沒想到人影走至燈下時卻發現是熟人。賽倫為自己剛剛的念頭懺悔。

  「約書亞?」

  赫爾曼撥開沾附額前的金髮,他用力眨了眨眼,才勉強看清眼前的人,他訝異地睜大了眼。剛想回話,但滿嘴的海水鹹味讓他嗆咳不止。

  「……諾基亞。」赫爾曼的嗓音沙啞,「這裡不方便說話,我們剛剛報警了,得盡快離開現場。」

  蚊蟲還嗡嗡地在他們身旁飛舞,赫爾曼握緊了腰間的匕首,一旁兩名同樣溼透的男人看他們的互動也瞬間暸然彼此身分,紛紛朝賽倫點頭算作打招呼。

  「我是張亞辛。」

  「巴特.埃文斯。」

  賽倫會意,「跟我來。」

  他領著他們來到自己車邊,從自己行李中找出毛巾與小塑膠袋給他們。

  「上車吧,請務必繫上安全帶並抓好握把。對了,你們有訂飯店嗎?沒的話我就開到我訂的商旅。」

  「沒有,就到你訂的商旅吧。」赫爾曼有些不解地接過塑膠袋。毛巾還能理解,但塑膠袋?

  一旁在船上吐過的巴特也虛弱地伸手接下,「剛剛比較需要塑膠袋啊……約書亞開的船太恐怖,簡直比遊樂園的海盜船還瘋狂。」

  但上了車,他們很快就理解為什麼賽倫要給他們塑膠袋了。

  「諾基亞……」坐在副駕駛座,赫爾曼直盯著在儀表板幾乎到底的數字,200?還是更多?眼前的景色彷彿糊成一道道煙霧不斷向後飛逝,他覺得自己的意識也快飛了。

  「這裡限速60。」

  「我知道。但有追兵,唯一慶幸不是警車。」

  賽倫似乎十分習慣他人搭他的車臉色鐵青,但他仍騰出手將後照鏡調成車尾攝影機拍到的畫面,並以指尖敲了敲後照鏡上緊追不捨的車子,「我們應該什麼都還沒做?」

  但還沒等到其他人的回覆,臨近T字路口,一台車自左側S型高速駛來,賽倫忽然徹底放開油門,排檔並調整手煞車,然後猛打一把方向盤甩尾,利用時速120公里的慣性漂移過彎。

  但當他的車子精準又驚險的繞過另一台車後重新排檔踩下油門、恢復到原本的速度時,才聽見幾聲虛弱的國罵。

  賽倫看了一眼後照鏡已無追兵,過兩個街區就到下榻旅館。待他停車熄火解開中控鎖時,三名乘客在他的車邊抓著塑膠袋嘔吐,而他只覺得胸腹本被忽視的疼痛又細密尖銳的刺入神經,不得不在車上吃藥稍作歇息,緩過來才下車看同伴情況。

  「你……」赫爾曼本來想說些什麼,但又抱著塑膠袋吐了起來。儘管有繫安全帶,剛剛那個大拐彎還是直接讓他一頭撞上車窗,現在腳步彷彿還在浮空飄移。

  「我錯了……」不曉得吐了幾輪的巴特冷眼看著賽倫和赫爾曼,「你們兩位都很恐怖,我今晚差點回歸主的懷抱。」

  一旁的張亞辛附和似地點了點頭。



  「你是剛抵達新加坡?」

  梳洗完,赫爾曼來到賽倫房間。他將剛泡好的兩杯熱茶置於桌上,看了一眼旁邊的藥袋。

  「雖然更希望你休息,但恐怕你沒聽到現況睡不著吧。」

  「沒關係,我這陣子也因為夢遊症睡不好,加上飛行時間,我時差也調整不過來。」

  賽倫拍了拍椅子,「你也不舒服,先坐著說吧。」

  赫爾曼點頭坐下,「我先說我們的進展。」他拿出地圖攤平在桌上。

  「目前我們已排除這一帶港口有戴環者的可能性。」赫爾曼的指尖滑過東部的幾個港口,止於濱海南的碼頭。

  「但相較貨櫃與漁船,獨立別墅追查難度更高。在這可行動的人加上你僅28位,無論人手還是時間都很緊迫。」赫爾曼沉聲道,「以4人為單位行動,我們這組前天有一位住院,你就跟我們一起搜尋。」

  他指尖落在海灣酒店,也就是這次的舉辦會場。

  「這場拍賣會主辦人是聖骸倡議的荷根家族。」

  「荷根家……」

  賽倫輕聲,下意識握上腰間的聖物,「不好意思,請繼續。」

  「看來你知道。」留意到賽倫的反應,赫爾曼沒多問什麼,他接續說下去,「能順利在拍賣會前救出戴環者是最好的。但如果不行……就只能結束這場拍賣會,不過勢必會和新加坡政府起衝突。」

  「你會用槍嗎?」

  賽倫點頭,甫又露出苦笑,「但是有點久的事了,況且,可以的話還是希望別用上。」

  赫爾曼低聲回應,「我也希望別用上。」

  畢竟……那是對付的武器。


  後來他們又去探查幾個可能的點,幾乎毫無歇息地四處奔波,然而一無所獲。

  槍枝發下來了。

  「接下來的任務,不強制大家參與。」

  「我們是為保護人類而奮鬥,為守佑舊日盛景,與不可名狀奮鬥。」

  「但後天,是要與背棄使命的叛徒開戰。」

  他們難以入眠,卻無人想逃,他們只能迫使自己小睡一會,儲備體力面對後續可能發生的惡戰。

  當天早上。

  意想不到的人影出現在這人來人往的商旅餐廳。是一位年輕美麗的女性,她獨自坐在窗邊的座位,絲線般深紅的髮勾勒出臉的輪廓、優雅地垂落胸前,這樣的異國風情在華人居多的餐廳裡格外顯眼。

  她啜飲了一口茶,看見他們後微微一笑,那雙紅色眼眸彷彿在閃爍。

  「早安,先生們。」她看了看前方的空位,「一起吃頓早餐?」

  「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聊一下明天的『人體模型』拍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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