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律師的收費對象

「晦氣極了……」

「小姐，還望您放寬心……」

興許是安全演習的關係，前一秒剛抱怨並稍微熟悉擁擠的人群，這一刻卻驟然空出一圈，這樣前後截然的反差令艾里一時間實在太難以適應。

他想說什麼，但是周遭的視線讓稍早竄入鼻腔裡雜陳的費洛蒙稠狀，順勢糊住他的呼吸道，連口舌都難以控制。

他彷彿渾身赤裸，難堪地張了張唇，只得喃喃著不斷道歉；艾里能察覺布魯在身後，但對方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讓他覺得連脫口的歉語都開始跟著糊在咽喉，他只能用更多的氣力將它們擠出口。

「道什麼歉，滾遠點髒死了——！」

艾里被Alpha發怒的費洛蒙逼得向後數步，他本能性地閉眼撇頭，試圖閃避如鋒刃般的威壓。

「……喔呀？」

但他又誤撞了另一個Alpha。

艾里趕忙拉開一步，回首低頭賠罪，眼角餘光甚至掃到這位Alpha身上高檔襯衫的水漬，不由得又是呼吸一窒。

「我、我真的很抱歉……這位先生，可以的話，請讓我負起相關清潔費用的賠償責任——」

「哈，所以我說不要讓普通人上船！」

「——那位先生，你跟我可真夠倒楣的，都被這種人髒了衣服……亞當！」

艾里難以呼吸。

垂著首的視野裡出現了那個執事的皮鞋鞋尖。

「是的，大小姐。」

「這位尊貴的先生，這位是格雷厄姆的千金·海芬小姐，如果您樂意的話，我們願意為您提供一件船上男士服飾店的新品襯衫，望藉此一掃彼此沾附的晦氣……」

艾里不敢說話。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但也許只過了十數秒，他突然發現，身旁的空氣凝滯了，應該說、視野裡那雙皮鞋的外輪廓莫名地僵硬了起來。

「——這位執事。」

「我希望——」不知名諱、亦不知面目的Alpha拉長了語尾，像是隨意拉了長音的提琴，「跟我的、當事人說話。」

他似乎笑了一聲，輕柔的發噱揉進優雅琴音，慢條斯理拉緊了弦，艾里沒有察覺費洛蒙的散逸，但那雙黑色皮鞋卻驀地退出半步。

「這位——Omega先生。」

「……啊、啊！是的！我真的很抱歉先生！」

「所以——」Alpha似乎在打量自己，艾里莫名有種被獸類凝視的錯覺，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這似乎讓對方又輕笑出了聲。「剛才提及賠償金的部分，你有想過支付的方法了嗎？」

艾里啞口。

對方又笑了下，他紅了臉想抬頭，對方卻先一步動作。

「想好了，記得聯絡我說清楚。」

艾里愣愣地收下那張黑金色的名片，絲絨綢緞的觸感及重量令他愕然，指腹甚至本能地躲開燙金發亮的圖徽。

這個熟悉的圖樣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艾里猛然抬頭，卻只捕捉到擦身而過的男人背影。

「……什麼啊、一個Alpha竟然對這樣低微的Omega這種態度，開什麼玩笑——」「——喔、對了。」

男人擦過那對主僕，在大小姐嘟囔抱怨之下，在後者一步之遙停住腳步，回首望來。

艾里愣愣抬頭，陷入那一片日落昏黃的美景。

「我希望我的當事人可以盡速決定。」

「——畢竟律師可是只對人收服務費的。」

全然無視大小姐的男人莞爾。

「我的渡假時間寶貴，希望能盡快得到聯繫。」

「再聊下去就要開始正式收費了，我就先走了。」

艾里注視著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裡，耳旁又再次響起尖銳發怒的女性Alpha的咆哮，但他這次卻十足輕鬆地主動低頭，偷偷嗅了嗅名片。

那是一股複雜、我行我素、卻又瀟灑自在的費洛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