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敏中心] 拾遺
By. 迷藍※ 第三季結局後的小故事(不會劇透到第四季劇情
|拾遺.|
他翻開衣櫃,看了眼裡頭的衣服,葬禮通常需著喪服,男的穿黑西裝,女的穿黑洋裝,臉上可能再多蒙一層面紗,把痛跟哀都給掩蓋住。然後他又想到,兵團的喪禮不需要穿著黑衣,為表對那些犧牲者的尊重和敬意,他的穿著必須與往常相同。
因此阿爾敏拿起平日常穿的軍衣外套,往身上套去,以他的身高來說,這件長版外套稍長了些,衣襬貼在腳踝處,不會礙及走路,卻讓他有那麼一點自卑。漢吉曾跟他說過,十五、六歲的少年還處於成長期,身子會一點一滴慢慢長高,或許隔沒多久,就能跟大門旁那棵大樹比高了,所以衣服選大一點的比較好。
面對漢吉開玩笑似的安慰,他笑了笑,這樣回覆對方。
「我能不能撐過成長期,都還是未知數呢。」
加入調查兵團,成為兵團中的一份子,他的生命就被把玩在死神的手裡。現在可好,死神玩膩了,直接給了阿爾敏十三年的期限,就丟到旁邊放任他自生自滅。
阿爾敏低下頭,將腰部的綁帶打了個結,簡單整理儀容,讓自己不要看起來太過憔悴。
不過似乎沒什麼效果。
剩下的九名調查兵團士兵,全數出席葬禮,柯尼看向自己的眼神,明顯帶著擔憂,站在旁的莎夏失去笑容,包在頭上的繃帶還沒拆下來。約翰輕拍他的肩膀,將手中的花束遞過去,阿爾敏接了下來,看著又多了數多塊石碑的墓園。
這花是獻給艾爾文團長的,獻給那個死在亂石之下的男人,以往調查兵團的團長是死在巨人嘴裡居多,幾乎找無全屍,導致石碑下通常都只是個空墓,放些衣服等之類物品替代屍體。
這次能好好安葬,能算做是奇蹟了吧。
花重得跟石塊一樣,阿爾敏覺得自己快捧不住了,他兩手硬撐著,把牙咬得緊緊,一步一步往艾爾文團長的墓走去,那裡已經先站一個人了,弗洛克抬起頭,眼神空洞無物。
「啊,是你啊。」弗洛克道。
接著他又說了,你還有臉來啊?
赤裸裸的惡意沒有掩飾的意思,阿爾敏僵住步伐,不知該如何是好。一陣風拂過,吹起他的金髮,順道帶走幾片花瓣,花瓣吹向了遠方,最後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裡。阿爾敏咬著唇,決定什麼話都不說,沉默地走到墓前,把花輕輕放到刻著「艾爾文·史密斯」的墓碑前。
「該躺在裡面的,應該是你才對。」
弗洛克繼續說著,即便阿爾敏沒有回話,他仍把滿腹的不解與憤怒,全數往阿爾敏身上倒。
「你肯定不知道吧,當時我背著團長,努力爬上那座牆。」
城牆多高啊,像是怎麼爬都爬不到盡頭,弗洛克在內心向上天發問,為什麼在鋪天蓋地的石頭下,他能夠毫髮無傷地活下來?
「我辛辛苦苦將惡魔帶回來了,你們卻要棄他而去。」
牆內的人們少了惡魔,要怎麼存活呢?
一句一詞如箭刺在心上,阿爾敏臉色慘白地看向抓住弗洛克肩膀的艾蓮。
「你說夠了吧。」艾蓮低聲說。
「哈,還沒呢,我還沒說夠呢。」
弗洛克一把撇開艾蓮的手,「怎麼,難道你心虛了?明明我說的都是實話。」
「我沒說你在騙人。」
艾蓮瞥了眼阿爾敏,身體微微向兒時玩伴靠攏,把對方籠罩在自己的背後,他將視線移回來,看向眼前這位前駐紮兵團士兵,弗洛克瞪了回去,帶著強硬不服輸的氣勢。艾蓮訕笑一聲,沒有理會弗洛克的挑撥,他指著旁邊的墓碑,說缺一個惡魔,再遞補不就好了?
「就跟艾爾文團長死了,由漢吉分隊長去繼承一樣。」
明明是很簡單的解決方式啊,為了這個吵什麼?
輕飄飄的話飛向空中,化成一陣強風,再度颳起一陣狂亂。因風的緣故,眼前的瀏海亂成一片,金得透亮的髮絲微微擋住了視線,阿爾敏撥開頭髮,往前看過去,發現自己看不透面前這位熟悉又陌生的人。
這絕對不是他們預料的答案。
「……什麼?」弗洛克傻了眼,無法理解艾蓮的話,而阿爾敏則無法相信自己的聽覺。
舌尖似乎嚐到一絲腥味,阿爾敏顫抖地抬起手,輕觸嘴巴,發現自己無意識咬破了唇,指腹抹去唇上的血後,原先存在那裡的傷口,已隨著蒸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阿爾敏?」
後方傳來叫喊聲,他茫然地回過頭,看見同樣抱著花束的漢吉及里維,艾蓮鬆開弗洛克的肩膀,向前來的兩位長官行禮後,往反方向離去。弗洛克則是完全遺忘阿爾敏的存在,匆匆跟在艾蓮身後,伸長了自己的手,似是要攔住前方那位已走遠之人。
「這怎麼回事?」
晚到的漢吉摸不著頭緒,只能詢問還留在原地的阿爾敏,他眨了眨眼,手背上的汗毛根根豎起,阿爾敏拉下衣袖,遮掩自己顫抖的手。風不知何時停了,停得無聲無息,就像從未出現過般。
良久,阿爾敏抬起頭,說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還好吧?」
隔了幾日,漢吉單獨把阿爾敏叫來辦公室,給了他一杯茶,溫度有些過燙,不是能喝下口的溫度。阿爾敏將杯子放置在桌上,任憑它繼續飄著熱氣,白煙散在空中,恍若他之前嘴角旁的蒸氣。
「漢吉分隊……不對。」阿爾敏道,「漢吉團長。」
他說,他不懂。
像是當了個小偷,拿走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這種感覺不斷地湧上心頭,糾纏著阿爾敏。每晚當他陷入夢鄉後,都能看見那含著淚水的眼眸,阿爾敏透過超大型巨人的眼,看見了哭泣的貝爾托特。
而後畫面一轉,換成蓋上綠色披風的屍體,跟自己一樣的金髮,蓋在綠之下,如此毫無生氣。阿爾敏站在旁,胃不停地翻滾,他忍住嘔吐的慾望,往前伸出手,掀開那件披風,然後驚駭發現披風之下的人,有著一張與自己相同的臉孔。
如弗洛克所說的,他才是該躺在哪裡的人,罪惡感加上徬徨感,變成了夜夜惡夢,阿爾敏已經數不清,自己做過幾場夢了。阿爾敏把這些惡夢化成字句,全數講給了漢吉聽,講得時間長了點,語畢後阿爾敏端起冷卻的茶,滋潤自己乾渴的喉嚨。
「這夢持續多久了?」漢吉問,「該不會從瑪利亞之牆奪還戰後就開始了吧?」
阿爾敏掐緊自己的手,漢吉望見了,答案不言而喻。
「怎麼現在才跟我說?」
「只是惡夢而已。」
漢吉搖搖頭,「的確如你所說,只是個夢罷了,但顯然這個夢已經嚴重影響到你的日常生活了。」
「並沒……」
「你要不要照個鏡子,看看自己的黑眼圈有多深?」
阿爾敏頓時陷入沉默,漢吉看著低下頭的男孩,肩膀僵得像石頭,他把太多東西往身上揹了,而這些東西快把他搞垮了。
但漢吉自己又何嘗不是?
「阿爾敏,老實說我幫不了你什麼,畢竟我都自身難保了。」
在接下團長的職位後,生活的一切都變了調。
這次牆外調查戰果堪稱豐富,調查兵團們如願以償進入希干希納區,找到藏在地下室的資料,但這駭人的真相,卻遠遠超出他們能承擔的範圍。調查成果透過報社散播出去,變成人民茶餘飯後的話題,買單的人不多,大多抱持質疑態度,說是政府操控民意的新手法,關於這點漢吉無力去反駁。
畢竟就連漢吉本人,都難以相信。
「說來可笑,沒想到獵殺巨人,反而是最簡單輕鬆的。」
「這我同意。」
兩人對望一眼,皆露出苦澀的笑容。
漢吉站起身,輕拍阿爾敏的肩膀,「以後情況只會更加嚴峻,為了團隊著想,我希望你能盡快調整自己的狀況。」
這命令可能不怎麼人性,但阿爾敏能感受到漢吉話中的無奈,他了然地說明白,不過無法保證還需要多久時間。
「當然是越快越好,別忘了,我還要測試超大型巨人能力。」
「哈哈,也是呢。」
「加油吧!畢竟我還奢望你聰明的腦袋呢。」漢吉挑起眉,「好好訓練的話,下一代團長應該非你莫屬。」
「這就饒了我吧。」
阿爾敏將手放在心臟上,向漢吉行了個禮。
應該是沒問題了,漢吉看著關起的房門,欣慰地想著。接下來,還困在問題中的人,好像就只剩下自己了。漢吉坐回辦公桌前,手邊一疊待批文件,漢吉翻閱那疊紙張,從中看到批到一半的公文。
漢吉將之抽出來,查看上頭留下的註記,筆跡眼熟得很,是這間辦公室的原主人。
「唉、艾爾文啊,你也挺狠的,就丟了這麼一個爛攤子給我。」
想去看地下室的是你,但實際去的人怎麼變成我了呢?
漢吉放下那張紙,站起身,走向窗邊。這裡看不到托洛斯特區,也聽不到砸碎巨人的聲響,窗外陽光絢爛,照亮了室內,看似暖洋洋的,但實際推開窗,卻碰觸到一手的寒氣。
說來冬天要到了呢,不知何時會開始飄雪呢?
等飄雪後,再問問里維班要不要一起去堆個雪球吧。漢吉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大家呼著白煙,堆著一個又一個的雪人,或許有調皮的,會將雪球砸在彼此身上。
感覺挺好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