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的事物

關注的事物



 新聞瀏覽器在大數據演算下,將丹奧鎮滅門慘案與疑似血族出沒於西嶺山谷的後續報導列在推薦條目中。女性柔細的手指在螢幕上方游移,在滑去與點擊間最終選擇後者。


 火車車輪行經軌道交接讓車廂產生晃動,克奈緹娜趁螢幕跳轉空檔稍微紓展久坐僵硬的四肢,調整坐姿後再度靠向絨布椅背。


 遠在天邊的事件對碧鐸沒有任何影響,就算是現場慘烈的滅門案也只出現兩天便被首都繁雜的新聞事件所淹沒,宵禁、惶恐畏懼的人們沒出現在她的生活圈周遭,更多的反而是抱怨讓他們上班或行程大亂的火車信號故障——雖只是無人傷亡的小事件,但事發在運輸尖峰仍影響了數以百計的民眾與觀光客。


 人的注意力總在貼近自己的事物上。


 過去從沒於視野中出現的新聞,此刻正在克奈緹娜眼前翻動:地方政府委託樞密院進行調查,但目前兩邊都還沒有什麼新的突破。新聞內容與前幾天差不多,篇幅更是少了三分之二。


 克奈緹娜放下手機輕碰自己的側頸。


 血族、吸血鬼、聖座中哀憐聖母懷抱的嬰兒,吸食人血維持生命的類人物種;過去她認為只存在於虛幻中的存在,如今確實在她身上留下他們生存於世的痕跡。血族唾液擁有加快傷口癒合的能力——這是她醒來時身旁的紫髮女執事和她說明的——她幾乎已經摸不到被犬齒咬穿的孔洞。


 無法掙脫的恐慌、劇痛與血迅速流失的體驗即使是回想也讓她攥緊外套。自己的經歷是如此,那些人在臨死前遭遇了什麼呢?車廂中的暖氣系統並未故障,克奈緹娜仍有種身處冰窖的錯覺:即使離開英國,那種滲心的恐懼仍以另外一種形式出現在貝施科涅茨這裡。


 當時自己被帶走的話,也會是那下場嗎——克奈緹娜不敢想下去,同時也沒有想下去。記憶是連貫的,更何況後續同樣也讓她難以應對。隨回想湧起的情緒除了恐懼,再來就是讓人想找地方鑽的羞恥。


 吻過對方嘴唇的記憶,撫過對方肌膚的觸感,還有不斷往人家身上蹭的動作……耳朵能感到竄起的熱度,白皙的臉瞬間刷紅。過去不論男女都沒有任何親密經驗,初次主動向人求歡就用在幫助自己的陌生人身上。克奈緹娜將身體面向窗戶避免被一旁乘客看見,摀住嘴在心中發出無聲尖叫。


 或許太過衝擊,事發一個月記憶仍沒有消退,每當想起就要花好一段時間來平復心情。照看她的少女執事不斷安慰說這是血族的特殊分泌物所致,但用棉被把自己綑成一顆球陷入完全混亂的克奈緹娜還是完全無法接受。又休息一天終於有些冷靜想詢問詳細狀況時,執事與似乎來自聖座的恩人都已經離開。灰色頭髮與海洋般漂亮的藍色眼睛——然後好像是男性——是她唯一記得的部分。


 到底要怎麼辦啦……


 「哎呀,現在年輕人看到赫峰這麼激動的已經很少見了呢。」


 「……唉?」一旁老婦的聲音是對著自己的。摸不清頭緒的一句話讓克奈緹娜從逐漸打轉的混亂思緒中抽離。


 那道神聖的純白山脊不知何時現身於玻璃窗外的遠方。誤將克奈緹娜身體輕抖的原因解釋到完全迥異的方向,頭髮近乎銀白的鄰座乘客神采奕奕,「是穆德羅斯毗察神教院的學生嗎?要去聖座接受聖祝?我們倆啊,其實還想在走不動前親自再參訪聖座一趟……」


 「好、好,艾妲先呼吸。冷靜一下,妳嚇到人家了。」老婦對面同樣頭髮花白的男仕在微顛的車廂上站起,輕拍妻子的背,「她這人就是這樣,每次來到這便興奮的不得了。」


 「啊,不會的。」這插曲某方面來說正好能轉移注意力。克奈緹娜猶豫一下後開口,「我不是神教院的學生,是以書籍修復師身分即將入職聖座的館員。」


 「哎呀,原來是這樣,難怪妳行李的數量比一般人還多些。能在聖座任職想必很受聖母的信賴吧?」


 「其實還好……」克奈緹娜不想反駁與解釋她剛才被誤認的舉止,於是被當成聽眾被迫在剩下路程裡聽著老婦對於赫峰的美與聖母憐乞詩篇的探討——雖然她並非聖母的信奉者,但基礎的相關知識還是有的。


 「春季敬獻祭也快到了,聖座與鄰近村鎮那時可熱鬧了,一定要下山看看啊。」


 「好的……」


 直到老婦需要喘口氣歇息,克奈緹娜終於有時間再看向窗外。天色已開始變深,是血族將再次活躍的時間。稍稍平復的思緒還尚未理清,列車仍載著她穿過雪原朝赫峰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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