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和鬼靈魂結婚的那件事

關於我和鬼靈魂結婚的那件事

洛書


x 毛毛未投胎if

x 靈魂結婚是冥婚的韓文

x 毛毛看的劇是德魯納酒店,由許光漢的偶像IU主演

x OOC屬於我,愛情屬於他們



 大字型癱在沙發上,昨天剛結束跟監任務、今天休假的吳姓警官懶洋洋地一手滑著IG,另一隻手則被硬要靠在自己身上看韓劇的某捲毛鬼壓得死緊。

 自從毛邦羽聲稱自己還有遺願跑回來後,為了之後能繼續快樂的看片人生,他就去買了一些現代人不能缺少的3C用品,燒給那個連死前最後一秒都還在發IG動態的台大高材生。

 ——當然,全是環保材質,環保到讓他的錢包又瘦了一圈。

 本來還在想燒是燒了,但陰間到底有沒有網路可用也是個問題,如果連不上網不就跟廢物沒兩樣?沒想到毛邦羽收到東西後直接飄到網路分享器前面輸入帳密、瞬間就登入IG,快到他認真覺得那隻鬼應該期待了很久。

 吳明翰到現在都還清楚記得當下有多傻眼:啊不是,想要幹嘛不講啊?

 他好歹是個公務員,都可以每個月捐三千拯救北極熊了,沒道理買不起這些東西啊。每次都在他載好片剛開始播放就突然冒出來說想用電腦,根本是故意犯罪!

 那之後,網路兒童毛邦羽再也沒在自己看片時從胯下冒出頭,又過去沒多久,一人一鬼共度了「真實意義上」的新婚之夜,他看片的頻率越來越低──他老公的胸也不小,而且可以摸、可以揉,用吸的還會讓對方發出很色情的聲音,幹嘛再去看那些大奶A片?

 喔,不過IG點讚是另一回事,畢竟毛邦羽的帳號同樣點讚了一堆肌肉男跟小鮮肉,吃不到歸吃不到,偶爾看看、保養保養眼睛也好。

 

 如果他不是沒有重量的魂體,左手應該會直接廢掉吧,男人無奈地想。可惜對方完全沒有想離開的意思,想換個姿勢的吳明翰無奈地嘆了口氣,剛叫出一個字,背對自己的人同時開口。

 「毛——」

 「老公,韓國的冥婚叫做靈魂結婚耶。」盯著螢幕上的說明,毛邦羽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

 「喔。」而吳明翰只是藉著姿勢瞥了眼他的平板,然後發現畫面竟然是某個熟悉的網路百科。

 該說不愧是台大高材生嗎?看劇看到一半還跑去查單字的意思?為什麼明明這麼聰明,偏偏在遇到陳家豪那個渣男時智商卻像被狗吃掉,連對方不想結婚都沒發現?

 但如果不是那樣,吳明翰和毛邦羽這兩個生活圈和興趣都找不出交集的人,大概根本不會變成現在這種關係。

 「聽起來超級浪漫的。」對吳明翰那不鹹不淡、感覺像敷衍的回應不太滿意,於是抱著平板轉身望向他。

 「把一個人和一個鬼的靈魂綁在一起叫浪漫?拜託,這叫黑魔法好不好。」趁機抽回左手揉揉肩膀,青年撇撇嘴。

 「吳明翰你真的是⋯⋯」臭直男不愧是臭直男,有的是辦法惹他生氣,難怪交不到女朋友!內心的浪漫火苗瞬間被澆熄,毛邦羽做了幾個吸不到空氣的深呼吸,不斷說服自己老公是自己挑的。

 「幹嘛啦,就是綁在一起啊。」一臉「我又沒說錯」的表情看著那隻鬼,吳明翰又補了一句,「毛邦羽,勸你不要拿我靈魂去做壞事蛤!」

 「誰要你這個臭直男的靈魂啊!」拜託,貼錢送他都不要好嗎。

 「靠,我是為民服務打擊壞人的警察欸,靈魂多值錢你知不知道?」都說警察的正氣可以辟邪,靈魂當然不可能差到哪去,一想到以前玩過的那些電動裡的黑魔法,吳明翰打了個冷顫。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翻了個白眼,面無表情地回嘴。

 「毛邦羽你真的有夠不識貨。」甩甩手後終於覺得舒服多了,吳明翰又癱回沙發,手臂看似隨意地放在椅背上。

 「是是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每次跟這個人講話都這麼累,他放棄繼續跟一點情調都沒有的人溝通,正打算繼續看劇,又想起什麼似的抬頭問:「話說回來,這部不是你的偶像演的嗎?你竟然沒看過?」

 「拜託,我忙著辦大案子,哪有時間看那種愛來愛去的劇。」就算沒看過,或多或少也聽過局裡的女性同胞們討論最近熱播的韓劇,而且毛毛感覺就很喜歡愛情劇跟狗血劇,可惜這完全不是他平常會看的類型。

 「是喔?看A片的時候我都沒聽你這麼說過。」換了個姿勢窩進吳明翰留給他的左邊空間,一雙長腿也放肆地壓在男人大腿上交疊,指尖點擊播放鍵。

 「那不一樣啦!那是正常男人的精力釋放,懂?」左手鬆鬆摟住毛邦羽,右手幫剛在IG滑到的大奶長腿妹點了個讚。

 「嗯,不懂。」往自家老公的手機投去一眼,腹誹著他挑女生的品味怎麼還是這麼糟,接著搖頭重新把注意力轉回正在追的韓劇上。

 

 又過了一陣子,直到吳明翰第二次覺得手痠,想去上個廁所順便伸展一下時,轉頭就看見旁邊那頭捲毛的主人眼眶泛紅,還不斷用袖子擦眼睛。心想他剛剛不是追劇追得好好的,略帶遲疑地開口:「呃⋯⋯」

 「欸吳明翰,雖然你幫忙找到撞死我的犯人,但我最後還是沒有去投胎耶。」邊吸鼻子邊說,毛邦羽盯著已經停止播放的畫面,緩緩吐出一句話。

 要說沒有去投胎也不對,畢竟當初在醫院是真的覺得遺願已了、可以去投胎了,沒想到等投胎的隊伍長到讓他有時間重新回憶和吳明翰度過的點點滴滴,然後驀然發現自己其實還想在他身邊待得更久。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動情的,或許是在河堤旁的談心,也或許是在Gay Bar裡的眼神交會,說不定⋯⋯在一心只想辦大案子的臭直男願意領養小毛時,早就不會跳動的心便已經被觸動。

  所以在終於輪到他的時候,在孟婆遞上那碗湯、詢問是不是沒有其他遺願時,他剛開口吐出一個我字,眼前卻突然浮現那個平頭的警察,還有一句句「帶你出來玩啊!」「這個位置只有我老⋯⋯婆可以坐。」「你把毛毛惹哭了啦!」「我剛都想好了,反正喔,養你又不用飼料,比養狗還划算,上輩子你養我,這輩子我養你啦!」「跟⋯⋯我⋯⋯老⋯⋯公⋯⋯」「你要好好去投胎⋯⋯」

  兩人相處不到一個月的過往交錯閃現,他抿唇閉上眼想驅散很快就不再屬於自己的回憶,一睜開眼,卻發現竟然重新回到那個以為再也沒有機會看見的房間。

  當晚吳明翰回來後嚇了一大跳,然後馬上又滿臉不爽地問:「毛邦羽你又欺騙我感情喔?」而當事者只是綻開露出兩個酒窩的笑容,飄到自家老公身前拋出一句:「逗老公好玩嘛。」

  後來的後來,他們開始交往,也做了很多情侶甚至夫妻會做的事,只是在夜深人靜之時,不用睡覺的鬼魂偶爾還是會想,當年吳明翰那句「最後的疼愛是手放開」或許一直都是對的。

 今天看完劇,被藏在內心深處努力視而不見的念頭又重新浮現:他是不是不該這麼自私地綁住這個本該有大好人生、一開始根本就不想撿紅包的直男警察一輩子?

 吳明翰倒是完全沒料到那隻鬼會看劇看到哭,甚至吐出一番莫名其妙的話,愣了幾秒後才皺眉看過去:「蛤?毛邦羽你發什麼神經。」

 「你本來可以跟喜歡的女生結婚的。」閃著淚光的黑眸依然盯著螢幕,毛邦羽輕輕勾了勾嘴角。對方幫忙找到車禍兇手,他本該心滿意足去投胎,可到底是從哪個瞬間開始,那個人類的期望變成了自己的遺願?

 「靠,都跟你冥婚了,還結三小婚。」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現在又在那邊說什麼找人結婚,是還能跟誰結婚!說過幾百次他是警察,不會知法犯法,毛邦羽為什麼不肯相信?媽的,都是陳家豪那渣男讓毛毛不敢相信永遠,早知道當初就該再多揍他幾拳!

  「冥婚在法律上又沒有實質意義,就算你跟活人結婚也不算重婚。」冥婚本來就只是習俗,當初也是想等自己投胎後,吳明翰很快就會忘了這段「特殊經驗」,找一個他喜歡的女生交往結婚,從沒料到重回人間時竟會看見自己的牌位和遺照仍然擺在原位,香爐上甚至還插著香。

  原先以為是陰間和陽間的時間流速不同,他雖然排隊排了很久,人間可能只過了幾天而已,吳明翰說不定根本還沒出院,遺照和牌位沒收掉實屬正常,卻在自家老公下班回家後得知已是半年以後。

  當下既震驚又不敢相信,震驚於吳明翰仍然天天拜他、跟他說話,不敢相信他只說還有遺願沒完成,當初心心念念想完成自己的遺願、早點送他投胎的男人竟然沒有繼續追問,只丟了句要去洗澡,就這麼自然地接受他回來。

 「幹嘛啦,剛剛不是還在那說什麼靈魂結婚很浪漫嗎?」除了在床上被自己弄哭之外,他真的很不喜歡看到毛邦羽在其他場合哭,總覺得心臟脹脹的、很難受。那隻鬼笑起來的酒窩明明很可愛,怎麼愛哭成這樣?搞得好像自己虐待他似的。

  「反正就算跟你這臭直男說,你也不會懂。」陷入低落情緒的鬼魂關掉平板,渾身散發出一股哀怨又陰鬱的氣息瞄了人類一眼,接著緩緩往外飄。

  「幹毛邦羽說好不搞歧視了喔。」靠,看個劇也哭成這樣,所以他才不喜歡那些談情說愛的韓劇,好端端幹嘛把毛毛弄哭啦!連帶自己也掃到颱風尾,超衰小。

  想他忙著辦大案子,幾乎沒哄過女人,卻在撿到紅包、意外娶了一個Gay回家後學會怎麼哄男人,吳明翰眼睜睜看著毛邦羽垂著肩膀穿過大門,內心只有莫名其妙四個大字。

 

  不過就算再怎麼搞不懂台大高材生的腦袋在想什麼,自己娶進門的老公要自己哄這點道理他還是略懂,翻了個白眼先去釋放膀胱後換好外出服準備去找人,鐵門關上的下一秒又急急返回,這次出門前還不忘交代小毛要乖乖待在家等他帶另一個哥哥回家。

  毛邦羽會去的地方就那幾個,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早已摸得透徹,要找到人並不是什麼難事。甫接近河堤,吳明翰就看見縮成一團的粉紅色身影,一如當年親耳聽見陳家豪說根本沒有打算跟他結婚那天。

  無奈地呼出一口長氣,男人戴上藍芽耳機緩緩走近。

  本該好好去投胎的鬼魂又跑回來後,在唯一知道他有一個鬼老公的張永康強烈建議下,吳明翰終於去買了一副藍芽耳機。這下就算不用小聲講話,也沒有人會覺得他是神經病了。

  「吼,又跑來這裡喔?」雙手插進外套口袋踱至戀人身邊坐下,他瞄了眼眼眶和鼻頭都泛紅的毛邦羽,視線投向黃昏之際的橘黃天空,貌似不在意地開口:「啊不是看劇看得好好的?」

  「⋯⋯吳明翰,你知道我為什麼還是沒有去投胎嗎?」抹掉臉頰的淚痕,青年盯著乾淨的天空中那顆散發金黃光芒的落日,自嘲地彎彎嘴角。

  最開始本來就不是什麼心甘情願的冥婚,好不容易達成共識後,一人一鬼也努力地朝著完成遺願、送他去投胎的方向努力,不料到最後才發現,願望不是實現了就會快樂,有時候,實現願望反而更讓人悲傷。

  「你不是說有遺願還沒達成?」轉頭望向愛人側臉,吳明翰其實真的很希望毛邦羽下輩子能投胎到好人家、長命百歲,而且找到那個會一輩子愛他的人,度過一段沒有遺憾的人生。

  剛撿到紅包、被迫冥婚那時的確滿心只想快點擺脫對方,好讓被打亂的生活恢復正常,可是在鬼魂真的化為金色塵埃飄散後,視線偶爾在無意間滑過仍擺在櫃子上的牌位和照片時,他也會想,如果自己活得夠久,不知道有沒有機會遇見投胎後的毛毛,跟他好好談一場真正的戀愛?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似乎讓這個捲髮的高材生男鬼在心裡扎了根,青年投胎後,他還是每天上香並跟他聊聊日常、每週三回去找毛爸和阿嬤吃飯、自動扣款救北極熊、外帶用環保杯和環保餐具,即使再也聽不到那道熟悉的嗓音。

  原以為總有一天會忘記,畢竟抓到林孝遠後,他順利重回正港分局,忙碌的生活和新進的學弟妹也讓他快要遺忘曾經坐在隔壁的好搭檔兼內鬼,卻總在夜幕降臨之際被困進回憶牢籠中,無法逃脫。

  在病房代替毛邦羽和毛爸說開那天,他其實也有很多話想告訴鬼老公:謝謝你成為我的家人、謝謝你讓我明白愛有很多不同形式、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最後卻只來得及吐出一句「你要好好去投胎」。

  直到意識到毛毛再也不會又突然出現後才發現,原來沒有機會好好說再見,會讓人這麼難過。

  幸好,你又回來了。

 

  快被毛邦羽說要去投胎後消失無蹤,隔一陣子又跑回來這件事搞到PTSD的某吳姓警官如此想,勾起嘴角笑了笑,問:「所以到底是什麼?一直不說我是要怎麼幫你?」

  無論這次是不是真正的最後一次,也不管到底是什麼遺願,竟然會困難到連找出害死自己的兇手,甚至和家人和解都沒能讓他順利投胎,但既然是擲聖筊娶回來的老公,他就會想盡辦法完成。

 「你說過這輩子要養我吧?」雖然總說吳明翰上輩子不愧是自己養的狗,這輩子還留著巴夫洛夫制約反應,可是自己說不定也一樣,不然怎麼會每次遇到這個臭直男就想逗他,就只為了看他會出現什麼有趣的反應?

  「靠,當初是誰說可怕!」拜託,毛邦羽到底知不知道那番話有多認真?他活到現在從來沒有給過任何一個人那種承諾,這個死掉的Gay好意思在那邊嫌可怕?

  「拜託,一輩子那麼久耶。」何況你又不是Gay,總有一天會後悔。

  「反正冥婚又不能離婚,哪有差。」北瀾宮的法師也說過他們的姻緣是天注定,既然從來就沒有假如或如果之類的選項,一輩子不就是唯一選擇?聳聳肩,眼角餘光瞄到有人經過的吳明翰壓了壓耳機。

  「而且是你說冥婚會旺欸,我也回分局了啊。旺一點好,可以早點辦大案子。」前期的確衰到不行,更別說這個捲毛鬼總是在關鍵時刻掉漆,不過既然對方真的幫他重回分局,那就表示冥婚會旺一事所言不假。拜託,他可是要辦大案子的人,現在才開始旺也完全不是問題。

  面無表情地盯著吳明翰那副無所謂的模樣,毛邦羽在心裡嘆了口氣。

  直男果然過了多久都是直男,就算換成自己挑的內褲以後是有比較沒那麼臭,問題是這個正義的警察還是在筆直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徒留自己待在原地異男忘。

  「我只是覺得,我好像不應該回來。」撇撇嘴,揚起一個夾雜著難過的抱歉笑容。

  「蛤?你是遺願沒完成才回來的吧?還可以自己選喔?」慢著,這樣不就表示反過來也行得通?即使遺願沒完成也可以去投胎?

  ⋯⋯靠,那之前天天讓他處理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是在耍人嗎!

  「當然不行。」抱歉的心情瞬間因男人的一句話消散,猜到吳明翰內心所想的毛邦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要是真有這麼簡單,當初自己一被撞死就會馬上去排隊等投胎了,還輪得到他撿紅包?

  「⋯⋯可是⋯⋯」咬住下唇摸摸脖子,毛邦羽再次回想起才剛看完的韓劇,轉開視線低語,「我不希望我的遺願需要犧牲另一個人的幸福去完成,如果真的非得如此,我大概永遠都沒有辦法投胎了。」

 

  「你到底在工三小⋯⋯」要是在半年前,吳明翰一定不敢相信自己聽到這番話的第一個反應會是這也沒什麼不好。但對現在的他來說,養毛毛又不用什麼心力和金錢,雖然對方偶爾會把事情搞砸,可是鬼的身分某些時候的確對查案很有幫助。

  不過終歸是心裡想想,畢竟比起一直待在他身邊,他更希望這個鬼可以成功投胎,重新做為人類好好活著,而不是過著像現在這樣只能碰到自己、跟自己說話的寂寞生活。

  「我找到那個可以全然信任,他也可以這樣子相信我的人了。」這次剛跑回來時,他只告訴吳明翰有遺願沒完成,從來不曾提過到底是什麼樣的執念強烈到讓他重返人世,現在想想,果然還是太貪心了吧。

  「如果可以,我想跟他一起生活、照顧彼此一直到老,直到要離開的時候,還可以陪在彼此身邊。」盯著逐漸沉沒的夕陽,剛剛停住的眼淚又滑了下來。

  從一開始,埋藏在毛邦羽心裡最深處、也最想完成的遺願一直都只有這個。

  「只是我從來沒想到,他一個人類會說要養我這個鬼一輩子。」或許發生在人生中的每一件事都有意義,因此當年撿到紅包的人才會偏偏是吳明翰,這隻上輩子跟他有極深緣分的笨狗狗。

  「所以我逃跑了。」嘴巴說可怕,實際上只是害怕早就暈船的自己陷得太深而已。他已經死了,就算沒辦法馬上去投胎也沒關係,青年卻還有著大好人生,根本沒必要把幸福跟未來全都葬送在一個死掉的Gay身上。

  「可是我發現,在他幫我完成遺願的時候,完成那個人的願望也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我的遺願。」這就是為什麼他會在河濱跟男人和小毛道別後偷偷跑去跟蹤張永康,因為想讓吳大警官重新回到正港分局,達成他辦大案子的心願。

  「我⋯⋯我是不是既自私又貪心?」雙頰畫滿淚痕,毛邦羽轉頭看向身邊的人,露出苦澀的笑。

 如果可以不只是曾經,有誰會選擇只要曾經?

  「⋯⋯」愣愣地張嘴望著那雙哭紅的雙眼,這才終於反應過來自家老公一直沒說出口的遺願到底是什麼。

  所以⋯⋯毛邦羽的遺願是跟他在一起一輩子,完成自己說要養他的願望,但又覺得這樣很自私而不敢完成,才會始終沒辦法投胎?

  ──幹,聽到毛毛親口這麼說好像有點爽。

  用盡全力把快忍不住揚起的嘴角壓下去,吳明翰咳了兩聲,一臉「你蠢嗎」的表情開口:「北七喔,我們都已經冥婚了,你不給我養,難道還想回去找陳家豪那個渣男?」

  「吳明翰⋯⋯你是不是在發燒啊?」再怎麼說自家老公都是個鋼鐵直男,當初那句「上輩子你養我,這輩子我養你」大概只是什麼直男安慰法,可如今兩人正式交往,這番似乎在吃醋的話聽在耳中怎麼這麼甜蜜?

  「幹!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有沒有聽過?」這隻鬼真的是只知道拯救地球和流浪狗,卻不曾好好想過自己和身邊的人欸,活得那麼累幹嘛?真是不敢相信。翻了個白眼,再補上一句:「貪心又怎樣?我老公再貪心也有我罩啦!」

 

  「啊那部韓劇是在演什麼?你幹嘛突然哭啊?」挑眉詢問身邊那個微微勾唇、心情看似有所好轉的鬼魂,他想,小胖有時候也會看劇看到哭,不過自己真的不是每次都能理解哭點在哪,之前還被譙過因為學長你只想到你自己。

  「這集在講冥婚,跟我們很像吧。」如果是其他虐戀劇情,說不定還不會讓他感觸這麼深,毛邦羽擦了擦眼角,表情突然變得無奈。

  「一對情侶在準備婚禮的過程中出了車禍,女主角不幸離世,男主角則是重傷昏迷不醒。」將目光轉向遠方,他繼續說:「女主角不想放棄快要得到的幸福,而男主角的父母希望女主角能平靜地離開,於是幫她辦了冥婚儀式,想說自己的兒子也能因此放手並醒來。」

  「蛤?所以你是說男主角的父母幫女主角辦冥婚儀式,但不是跟他們兒子,是要隨便找一個人娶她?」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畢竟太多蛛絲馬跡了,簡單推理了一番的吳明翰皺起眉。

  「再怎麼說那都是他們的兒子,有哪對父母會希望只是重傷昏迷的兒子跟一個鬼結婚?」不曉得剛剛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人是誰,現在又突然變得這麼大愛了?

  「幹,我⋯⋯」也不是沒有家人,還不是跟一個鬼結婚了?

  「誰叫你要手賤撿紅包。」瞥了自家老公一眼,語氣相當冷靜。

  「對,我手賤。」自知理虧,也不打算繼續爭論這個問題,吳明翰乖乖閉上嘴巴。

  「而且男主角的靈魂是因為找不到女主角,一直不肯回身體才會昏迷不醒,如果真的讓兩個人冥婚,他就一輩子不會醒了吧。」他的父母一定會很難過,毛邦羽想。被留下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被撞死之後,他終於體會到這種心情。

  「最後男主角打算放棄生命跟女主角在一起,女主角卻領悟到自己不能這麼自私,剪斷了兩個人的紅線,讓未婚夫重新回到人間。」聳聳肩望向那人,表示故事已經完結,現在想想,這種因為愛你所以放手的劇情也不少見,這次反應會這麼大,大概是因為人物設定太容易讓他把自己套進故事裡了。

  「喔。」這完全就是「最後的疼愛是手放開」啊?是有點老梗,不過既然說到結婚,現在時機好像很剛好?抓抓頭,吳大警官有點侷促地叫了聲:「欸,毛⋯⋯咳,老公,給你看一個東西。」

  「我不想看你的內褲。」對直男的安慰敬謝不敏,毛邦羽轉頭給了他一個「你不用安慰我沒關係」的眼神。

 「拜託,我誰?你老公是那種一個梗用兩次的人嗎?」沒好氣地辯駁,這次準備充足的吳明翰在心裡碎念著。

  只用了一次就被記這麼久,做鬼怎麼這麼小氣巴拉的。

  「嗯。」不假思索地正面回應,其實他真心認為不會安慰人就乾脆不要做還比較好,偏偏又會在自家老公真的安慰他以後,覺得努力想辦法的對方既可愛又讓人著迷。

  自知自己這張嘴講不過旁邊的台大研究所高材生,行動向來比嘴巴快的吳明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直接遞到毛邦羽面前。

 

  「我都想好了啦,反正我們結婚了,靈魂也綁在一起了,本來就該買婚戒給你,你才不會一直戴著那個拉薩咪呀。」指指戀人左手無名指那個讓人覺得越來越礙眼的東西,他實在不懂毛邦羽為什麼在知道陳家豪根本不打算跟他結婚後還是沒拿掉。明明可以一秒穿脫衣服,要摘掉一枚戒指應該很容易吧?

  「吳⋯⋯明、翰⋯⋯?你現在是在求婚嗎?!」想過千百種安慰方式,卻唯獨沒有這一個,心思細膩的鬼魂被直男老公突如其來的求婚嚇到整個大當機。當然不只是因為真的太直男,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沒想到青年會求婚。

  「不敢相信!怎麼會有人這樣莫名其妙求婚啊!也太沒有儀式感了吧?!天啊,我真的不敢相信耶!」雖然跳起來大喊著不敢相信、這樣求婚誰會答應,可是如果要說不感動,那一定是騙人的。

  還活著的時候,他也計畫過要跟陳家豪辦什麼樣的婚禮,當然只有他一頭熱在籌備,可惜最後都成了一場空,卻不料竟在死後遇到了願意給他一切的人。

 「啊都已經結婚了是還要求什麼婚?」只是看自家老公手上的戒指不順眼,剛好買了對戒就順便求婚而已。畢竟都結婚了,沒有求婚好像有點怪?而且他覺得毛邦羽那個精緻的Gay應該會很喜歡。

 「戴不戴一句話啦!」被一聲聲「不敢相信」刺得有點惱羞,不爽地又問了一次。

  一直被認為是玩笑話的「上輩子你養我,這輩子我養你」,其實從來都是他的真心。對吳明翰而言,無論內容是什麼,總之答應就要做到,承諾可以跨越陰陽兩界,可以無視生死。

  「⋯⋯不敢相信⋯⋯」震驚過後酸意再次湧上,毛邦羽摀住嘴巴,視線又開始模糊。

  「所以你戴還是不戴?」不說手一直舉著很痠,他拿著戒指對一團空氣說話看起來也像腦袋不正常,男人望向又開始大洪水的水龍頭。

  「⋯⋯戴。」點頭胡亂擦掉不斷滑落的淚水,這才終於打起精神查看戒指款式。

  還好看起來很正常,不是直男的奇怪審美觀會買的類型,看來他應該有問別人⋯⋯真是幸好。

  「你吼,不要在那裡胡思亂想,我們人民保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了會養你一輩子就是一輩子,少一分一秒都不算蛤!」那隻鬼成功去投胎當然是好事,但如果投胎不成,再怎樣自己也會養他一輩子,毛邦羽真的完全沒必要在那有的沒的內心戲一大堆。

  「⋯⋯吳明翰,你⋯⋯噗⋯⋯是不是有偷看言情小說?」鋼鐵直男這番和形象一點都不搭的台詞讓忙著擦眼淚的他忍不住笑出來,什麼少一分一秒都不算啊?現在的言情小說也不會這麼寫了好不好。

 「幹,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才不看那種東西!」那種劇情不切實際的書有什麼好看?罵了個髒字表達抗議,接著收起戒指,打算回家後再燒給他──當然是紙紮的,這可是純銀戒指,燒掉自己會先心痛死。

  「甘安捏?」彎起嘴角劃開一抹調皮笑容,帶笑的眼睛望向平頭的帥氣老公。

  「回去啦,不要在這吹風。」抬抬下巴示意對方跟上,吳明翰才剛站起來,就被整隻鬼撲上來的毛邦羽撞回原位。

 「嗯,最愛老公了!」笑著在戀人小麥色的臉頰MUMA親了好大一口,而後摟住他頸脖,擺出熟悉的公主抱姿勢。

  「靠,毛邦羽,你一定要讓我在大庭廣眾下維持這種奇怪的姿勢嗎?」嫌歸嫌,手臂還是自然地抱好那個根本感覺不到重量的鬼魂,然後起身邁向歸途。

  「老公,走了。」不理會人類的抱怨,看見愛人泛紅耳尖的鬼魂只是逕自笑得開懷。

 

  我知道奇蹟從來不是平白無故就會發生,所以謝謝你,吳明翰。

  謝謝你上輩子當我的狗,謝謝你這輩子又找到我。

  當初撿到我紅包的人是你,真是太好了。

 

  xxx

 

  「老公~你要怎麼把戒指給我?」以肉眼可見的歡愉心情在蹲在櫃子前找東西的人類身邊飄來飄去,毛邦羽完全沒料到這枚當初因為陳家豪答應跟他結婚而挑的對戒會讓青年如此在意。

  並非沒想過摘下來,畢竟人都死了,繼續戴著也只是看見一次難過一次罷了,可是在不知道陳家豪的情況前,他遲遲不敢動手。雖然當初的確有感覺到前男友的冷漠,不過人就是這樣啊,看不到、聽不到,我就能假裝一切都還很好。

  得知真相後曾打算拔掉戒指,卻發現自己碰得到但拿不下來,再加上之後一連串緝凶破案的急湊行程,他也暫時忘了這件事。等到終於可以投胎時,戒指仍然不動如山,只是反正都要投胎了,能不能拿下來早已不再重要。

  或許是執念吧,他想。

  希望有個人能愛自己一輩子的念頭過於強烈,才會讓他即使看得到代表誓言的戒指,然而始終無法觸碰。但現在⋯⋯黑眸轉了圈,最後停留在牌位前那個小盒子上,接著笑出兩個可愛的酒窩。

  ──哎唷,臭直男也有長進嘛。

  「拜託,我誰?都準備好了啦。」終於撈到下訂戒指隔天就下單的紙紮飾品——當然也是環保材質,不然肯定又要被揪住耳朵念個半死。吳明翰將其放進盤中,按下打火機點燃,看它慢慢化為一縷輕煙。

  而毛邦羽只是盯著左手無名指,直到原本的流線型戒指慢慢被刻著淺淺羽毛花紋的銀環取代後,一條淡紅色的線突然映入眼簾。隨著戒指益發完整,線條的顏色也越來越深,他順著線延伸的方向看去,就和一臉震驚的平頭警察對上視線。

  「「不敢相信——!!」」

 

  「欸靠,毛邦羽,普通人應該看不到紅線吧?」因為職業關係加上不想被八卦,吳明翰把戒指做成了項鍊,剛戴上就看到一條隱約在發光的線,本來還以為是勾到衣服線頭,沒想到盡頭竟然連著自家老公的左手無名指。

  他該不會是因為和鬼魂相處太久,還跟對方盡了一大堆夫夫間的義務,導致被吸走太多陽氣,才開始能看見這些東西吧?

  不對啊,大家都說警察陽氣重,他也沒見過毛毛以外的其他靈體,更沒有遇到什麼靈異現象,所以這條紅線是毛邦羽限定?可是為什麼自己的紅線不是綁在手指,是在脖子!

  「我怎麼知道,我也沒看過啊!」剛戴上新戒指的鬼魂同樣訝異:生前跟別人交往時都不曾見到,甚至死後也沒有在陳家豪身上任何一處發現紅線的痕跡,結果竟然綁在吳明翰這個鋼鐵直男身上?!

  大概真如阿嬤所說,這個警察才是自己的正緣吧。

  兜兜轉轉這麼一大圈,最後還是在一起了,真好。

  就在毛邦羽的情緒又開始膨脹時,男人不滿的聲音再次傳來:「幹,為什麼我的紅線綁在脖子⋯⋯」

  伸手想扯卻發現看得到摸不到,甚至就連把戒指拿下來戴在手指上,紅線還是牢牢圈住脖子,絲毫沒有移位的意思。吳明翰盯著戀人無名指的紅線,既無奈又不爽。

  「因為你上輩子是我養的狗啊。」從他的角度看,繫在自家狗狗脖子上的紅線根本就是項圈和牽繩,心情頓時好轉的毛邦羽拉開一抹得意的笑,做出口型「ㄅㄧㄤˋ」了聲。

  「幹拎娘三小⋯⋯」幸好只ㄅㄧㄤˋ一聲不會讓那個巴什麼夫的制約反應發動,吳明翰忍住白眼即將翻到天邊的情緒,後知後覺發現這次鬼老公從頭到尾都沒嫌棄他挑的戒指醜。

  ⋯⋯問小胖果然還是有點價值,明天買滷味時勉為其難給他吃一塊豆干好了。

  「汪!汪嗚!汪⋯⋯」而在一旁看著一人一鬼放閃很久的小毛終於忍不住大聲抗議,認真表達自己完全不想吃這種「狗糧」。

  「吳明翰!小毛餓了啦,快點去餵牠!」揮手把人趕去做事,毛邦羽抬起手360度查看戒指,頰畔的酒窩遲遲沒有消失。

  「厚啦災啦。」算了,脖子就脖子。反正除了毛毛跟自己之外,大概沒人看得到,而且又沒什麼損失,如果可以讓毛邦羽開開心心的,那也沒什麼不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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