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們曾在一起的那件事

關於我們曾在一起的那件事



正港分局偵防一隊的吳明翰警官現在心裡很幹。

心累的原因不外乎三種,一是他的業績跑了、二是他從高中認識到現在的好友又跟家裡吵架了、三是遇到武力不能解決的案件。

吵架就吵架吧,毛爸和毛邦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毛嬤和他都從緊張擔心變成可以在父子對峙的氣氛下夾菜吃飯了。

看,這就是人類的潛力。

說到毛邦羽,他的高中三年的同桌兼好友,甩都甩不掉的超級孽緣。

至於他是怎麼認識這人的,主要是某天吳明翰翹課在學校角落乘涼打瞌睡,聽到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和叫囂,迷迷糊糊扒在窗邊偷看,就看到一群高二、高三在毆打一個高一新生,一邊打還一邊罵「死Gay」、「基佬」、「變態同性戀」的詞彙,吳明翰也就因為好奇多瞄了一會,本來想偷偷離開去到找老師告狀,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哪怕他有一個中二燃燒的正義之魂也是心有餘力而不足。

「靠,老大這邊還有一個!」

幹拎娘。既然都被發現了那也沒辦法,吳明翰直起腰直接靠在窗框上凹了很帥氣的造型。

「同學,在幹嘛啊?」

「係勒靠啊,耍什麼帥啊,都給我打!」

眼看實在沒有一點談話的餘地,當時正值中二期的男高中生也是經不起任何一點激將法,捲起袖子衝上去,一拳——砸爛牆上的警報裝置,趁著警鈴大作、高年級生陷入混亂時,果斷拉起另一個被欺負的男生轉頭就跑。

吳明翰一路拉著他跑到保健中心,推開門確定裡面沒人,才閃身躲進去拉上門。

呼,好險。

轉過頭突然發現自己還拉著別人的手,怪尷尬的,呃......「同學,你還好嗎?」

臉上帶著瘀青和血絲的人抬頭,吳明翰這才發現他脖子上的勒痕和半開的襯衫下大大小小的瘀血,看得連他這個長年打架的好手不得不嘖嘖兩聲,這是多大仇。

「你、你先坐著,拿藥給你擦。」

保健中心常客吳同學熟門熟路的翻到繃帶和藥膏遞給對方,看他要脫衣服上藥,下意識的把一旁白色簾子拉起來。

「......你不怕?」

隔著簾子傳來平淡無波的詢問聲。

「怕啥?」

「我是同性戀。」

吳明翰抓抓寸頭短髮,其實一開始也是很不理解gay、很抗拒接觸,但是剛剛看到的畫面......讓他覺得他們好像也沒什麼不同。

會被欺負、會被霸凌、會受傷。

他們沒有傷害別人,卻一直在被自詡為正常人的人傷害。

「靠北喔,你們又不吃人、不毀滅世界、不會造成地球暖化,是要怕屁啦。」

白色簾子唰的用力拉開,吳明翰嚇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看著對面襯衫上的黑印子,他隨手抓起外套遞過去。

對方笑了笑,感激的接過外衣穿上。

「102毛邦羽,你叫什麼名字?」

「102吳明翰。」

反正這就是一個臭直男跟一個Gay交上朋友並且持續了多年友誼的開始。

回到現在,為什麼吳明翰很心累,因為他今天中場休息在路邊散步,偶遇一個想投海自殺的高中生。

這年頭想自殺的人看多了,他只要一眼就能看出對方的波瀾不驚下有多麼絕望不堪。

「靠靠靠不要想不開啊!同學你還有大好青春大好年華!」

吳明翰衝上去把人從海岸邊拉回來,心驚膽戰扶著這位同學在離海遠一點的地方坐下聊聊。

「王同學,來我們聊聊,發生什麼事了?」

「我喜歡男生.....跟一個喜歡很久的男生告白,被拒絕了,他說我很噁心。」

吳明翰眼尖的瞄到他摸了摸手臂上的瘀青,偷偷磨牙,靠又是這種混蛋,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恐同霸凌。

「喜歡男生沒什麼,做自己很好,他們打你、傷害你,那麼他們腦子有病,開玩笑現在同性都能結婚了,不要為那種垃圾傷害自己。」

「你要更愛自己一點。」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但這些年毛邦羽總是把這些話掛在嘴邊,自詡完全沒有一點雞湯可以灌的吳明翰滿心期待同學可以自行感悟。

「我送你回去吧,再晚點你家人就應該報警了,雖然我就是警察。」

「警察?」

「不要這麼震驚好不好,我是長得很像流氓嗎?」

吳明翰掏出警證晃了晃,把同學扶起來,一路陪著送他回家,停在門前看著對方走進去,他想了想還是認認真真的說出這一句:「王詮勝,你會幸福的,好好活著。」




忙了一下午溜達回分局,吳明翰坐回位置上長長的嘆了口氣,小胖喀嚓喀嚓啃著炸雞腿探頭到他的座位。

「學長,晚上有聯誼要不要去?」

「不去。」回家還要遛小毛,誰有時間去什麼聯誼。

「有美女。」

「靠北喔,當警察的女人都不能惹你還不懂嗎?」吳明翰轉過頭揪住小胖臉頰的軟肉往旁邊拉,「小心被花瓶砸死。」

「這話說的好,我喜歡。」林子晴拿著保溫瓶拉開吳明翰鄰近的位置坐下,「但是也有男的啊,不考慮考慮?」

「幹喔,才不要咧。」吳明翰大力翻白眼,家裡已經有一個了真的不需要再增加。

「你恐同?」林子晴挑眉。

「我不恐同。」他掩面扶額,「我最好的朋友就是同性戀,高中三年我天天在他家吃飯,午餐也是吃人家阿嬤做的便當,大學一起在外面租屋當室友,現在改當鄰居,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還恐個屁。」

「哇喔。」

小胖和林子晴對視一眼,兩人都是第一次聽到吳明翰提起別人的事情,他們這位同事雖然也來上班好一段時間,但聚會不約、聯誼不去,下班就知道回家遛狗。

機會難得,還想多打聽打聽些什麼,突然有同人接到電話請求支援,吳明翰爬起來迅速編輯消息、按快捷鍵發給緊急聯絡人的第一位。

To 毛邦羽:緊急任務,遛狗你去




吳明翰左臂和大腿被子彈擦傷送醫,其他人都收隊回去了,只留張永康一個隊長坐在病床邊嘮叨。

「就說了安全第一、安全第一,衝那麼快感嗎?當自己是十八銅人刀槍不入嗎?每次都說要注意要注意你注意壞人也要注意自己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老大我真的知道了。」吳明翰痛苦得不行,恨不得能一把堵住張永康的嘴,他從被救護車送來到坐在這邊包紮傷口,整整40分鐘不間斷的洗腦教育。

包紮的護士一臉好笑又不敢笑的模樣,忽然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停在門口,緊接著傳來兩聲敲門。

「老大,我們收尾收好了來報告,順便把學長的家屬帶來啦。」

聽到家屬兩字吳明翰倏地坐直了,不意外看見小胖身後跟著滿臉寫著著急的毛邦羽。

「不!敢!相!信!」毛邦羽走過來翻了翻掛在床邊的病例板,毫不猶豫的用板子敲在臭直男腦袋上。「啊不就還好接到電話的人是我,要是我爸或阿嬤接到電話你是想把他們嚇掉半條命嗎!」

「靠腰喔我傷患欸,你居然還打我!」吳明翰現在手腳都有傷,閃躲不及被拍個正著,「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把你放在緊急聯絡人第一位啊。」

想到這裡他轉頭過去看縮在門外的小胖一臉恨鐵不成鋼。

「啊不是說不用打嗎!小傷而已為什麼要通知家屬!」

「不用打你個大頭鬼!」毛邦羽本來就火大,這下更是火上加油,一把揪住吳明翰的耳朵擰下去。「你要是怕別人擔心,可以不跟我爸和阿嬤說,但是不能不跟我說!」

「疼疼疼疼疼我是傷患!幹!傷口要裂了!」

最還是護士小姐看不下去勸了幾句,雖然從她憋笑憋到變形的嘴角來看這可能不是她的真實想法。

「先、先生,你先跟我去寫資料吧,這下警官先生觀察時間結束後就能回家休息了。」

「哼,等我弄好東西再回來處理你。」

毛邦羽拍拍手,跟著護士小姐離開病房,留下依然揉著耳朵的吳警官和目瞪口呆的倆同事。

「學、學長,那是你男朋友嗎......?」小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連張永康都欲言又止的看著他。

「他是Gay,我不是,我們倆高中、大學都混在一起過的,我爸媽在我國中的時候離婚了留下租屋給我住,八百年不見人影,只有每年打到帳戶裡的錢證明有這兩個人存在,我成年後他們也不匯錢了。」吳明翰一口氣說了很長一段話解釋,「高中的時候我每天都在他家吃飯、寫作業、打電動,跟他爸爸和阿嬤一起相處,幾乎可以說是一家人,大學我讀警專、他讀台大,我們找了個地方一起租屋,畢業後他繼續讀研究所、我開始執勤輪班,我們分開租房子,從室友變成鄰居,現在他自己也有工作、有男朋友,生活美滿、家庭幸福。」

那你呢?你幸福嗎?

無視掉心裡莫名冒出來的問題,吳明翰用沒受傷的手拿起水杯喝一大口,沖掉喉頭乾澀發酸的異樣感。




毛邦羽回到病房時吳明翰的同事都已經離開了,剩下傷患本人在床上用一隻手滑手機艱難打字。

「你又在幹嘛?」他收起手裡的繳費收據和錢包,坐在床邊湊過去看吳明翰的手機。

「打報告啊幹。」敬業的吳警官跟努力用拇指去戳最旁邊的注音,一度覺得手指要抽筋了。「打完才給放傷假,悲慘。」

「為什麼不用語音輸入?」毛邦羽用看白癡的表情看著他。

「......幹是不會早點講喔。」

「你就智障啊。」

反正該走的流程也走了,該繳的錢也繳了,毛邦羽扶著手不方便、腳不利落的吳明翰慢慢挪出醫院,打開app叫來Uber攙扶傷患上車。

「回你家還是我家?」毛邦羽隨口問了一句。

「都行,不要阿嬤家就好。」吳明翰想了想,「小毛你接過去了?」

「嗯哼,我就是遛完回來才接到電話的。」

「去你那邊吧。」

其實他們真的是很鄰居,就住對門而已,還經常性互相串門。

之所以會分開住,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毛邦羽會有男友、吳明翰可能大概有機率會有女朋友,到時候一起住好像不太現實、但又著實不想離對方太遠,所以就找了一層樓兩間都在出租的地方,住彼此對面當鄰居。

「洗澡你是別想洗了,擦澡吧。」毛邦羽端了熱水盆和毛巾放在吳明翰夠得到的地方,還拿來之前留下的乾淨睡衣褲。

吳明翰坐在椅子上靠著椅背,看毛邦羽忙進忙出,乾脆轉頭打量起房間的佈局和裝飾,基本上和他上次來的時候沒差多少,就是感覺房間更乾淨空曠了點。

嗯?吳警官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單純。

「喂,毛邦羽。」

「幹嘛。」

「你什麼時後跟男朋友分手的?」

「......吳明翰。」毛邦羽背對著他輕輕喊了一聲,「很多時候,我都會因為你以前幹過的蠢事忘記你是個刑警。」

「綜合排名第一畢業的優秀刑警,謝謝。」

吳明翰翻了個白眼,拿起毛巾東擦擦西搓搓,手腳並用換上睡衣和睡褲,掙扎了十分鐘好不容易穿好,毛邦羽還是在那邊黯然神傷。

「......該配合你演出的我選擇視而不見。」吳明翰果斷唱起歌,抬腳翹上沙發癱倒。

「吼!不敢相信!」被打斷氣氛再也傷不下去的人用力拍桌抗議,「臭直男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嗎!」

「靠北演演演,這麼多年你還演不夠嗎?啊你男朋友咧?又是怎麼分手的?」

「呵,別跟我提他。」毛邦羽轉過身,一屁股坐在吳明翰對面的沙發上,彎腰把從臥室裡衝出來的小毛抱到腿邊逗弄。

「好好好不提不提。」吳明翰軟爛在沙發上伸手,「水。」

「你只是皮肉傷,手腳均安沒有斷掉。」

「幹喔,那我回去睡囉。」吳明翰慢慢把屁股挪到沙發邊,反正止痛藥的效果還沒退,他慢慢挪也是能把自己挪回家的。

「不敢相信,你這人真的是,臭直男沒救了。」

最後吳明翰還是被扣留在毛邦羽家了,三餐由毛嬤負責,小毛負責陪玩,頂多算是輕傷的吳警官心安理得躺在毛邦羽的床上享受半個月的假期。

至於毛邦羽的前男友,第一名畢業又不是叫假的,吳明翰默默把陳家豪的電話車牌地址牢記在腦海,有事沒事、走過路過就去開個單轉兩圈總沒問題吧。

體質優越驚人,基本上一個禮拜就好的差不多的吳明翰爬起床帶小毛遛彎,順便運動運動鍛鍊身體,繞了河堤跑一圈回來,毛邦羽就在他們每次看風景的位置等他。

「吳明翰,你信之前那個法師說的話嗎?」毛邦羽托著下巴坐在台階上,小毛噠噠噠噠跑到他腳邊汪汪兩聲。「他說我們緣分天注定,不管幾輩子都要生生世世互相糾纏。」

跟在後面牽繩的吳明翰拍拍屁股也跟著坐下。

「想信就信,不想信就別信唄。」其實不太信這些怪力亂神的吳警官看著河岸邊的浪潮聳肩。

「如果我說喜歡你,你會害怕嗎?」

「怕屁喔,早八百年就說過了拎北最不怕的就是你。」

「其實,我覺得你一直都是喜歡我的,但總自稱是個鋼鐵直男。」

「對我來說,你先是毛邦羽,再來是個男生,最後才是個Gay。」吳明翰終是轉過頭去,傾身貼在雙眼濕漉的毛邦羽眼前。「我喜歡的是你,不單只是一個男生或是一個同性戀,那只是你、只有你。」

「兜兜轉轉,我們還是回到彼此身邊了。」


END


後記

好的相信大家都看的很問號所以我來解釋一下,長話短說就是,他們其實很早就在一起了(臭情侶

但有天兩個人去廟裡拜拜被法師說他們生生世世都要糾纏彼此,這是解不開的緣分,本來兩人都沒當一回事,結果有次吵架的時候這個話題被翻出來,兩人都抱著「就不信這輩子沒你我還過不下去了」的念頭開始冷戰,每天靠簡訊交流,抬頭不見低頭見還硬是要當陌生人,時長大概兩、三個月,前半吳明翰在回憶的時候也是在懷念、後半他受傷時毛邦羽的反應,其實毛邦羽交男朋友的時候他知道,也知道他們在一起不到一個禮拜就分了,但是吳明翰不想表現的自己好像都時時刻刻盯著他一樣才故意問什麼時後分手的x

說到底,兩個都心軟了,兩個都認命了,他們都各自有心結,但也都解開了,所以是HE!

接下來就是其他人被虐狗的日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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