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鑑賞會
On the cruise
藝術是世界上少數美好的事物。
安蘇拉閒適地倚在雪白的真皮沙發上,欣賞臺上的鋼琴家運用手指敲出一顆又一顆旋律。她從以前就認為音樂和繪畫很像,明明只是簡單一個白鍵,或是一條黑線,但卻可以因為擺放的位置不同,疏密不同,輕重不同,造就出各種偉大的作品。
和很多印度家庭的孩子相同,她在年紀小的時候曾被家長送去學習各種才藝,雖然最後專精的只有美術一項,不過在很久以前,她可是學過五線譜,摸過鋼琴的小孩。
雖然現在已經失去了演奏的技能,但不影響聆聽優美作品的能力。
在表演者彈出最後一個音符後,珠寶設計師和現場的人們獻上真誠的掌聲,目送對方下台。
這似乎是郵輪上較為小眾的表演廳,如果不是正好路過走廊,聽見裡頭傳來的琴聲,安蘇拉完全不知道原來船上還有舉辦這種文藝活動。她進來時已經是演出到一半的時候,為了不打擾到其他觀眾,所以她快速選了一個獨立的沙發座椅入座。
在表演結束後,台下昏暗的燈光也稍微被調亮了一些,珠寶設計師這才注意到這張沙發和其他人的木椅比起來,稍嫌顯眼了些。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原因,其他人在表演者離開後後,紛紛轉過視線朝她射來——甚至在注意到自己看向他們的目光時,笑著開始新一輪的鼓掌。
安蘇拉再怎麼自戀,也不認為這些人是因為認識她或讚賞她的美貌才贈予這麼多掌聲。
看起來,這個位置是準備給下一位表演者坐的。
女子的手心裡微微冒汗。畢竟距離上次摸到琴鍵,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如今要她走到舞台上演奏,她頂多只能彈一首簡單的《小星星》,但和前一位音樂家彈奏的蕭邦相比,中間的等級差距可遠了——幾乎可以說是從美國游到波蘭的距離。
何況她的手上還沒琴譜,彈錯的機率幾乎是百分百。
上台丟臉這種事她是絕對不願意做的,安蘇拉臉上仍然掛著得體的笑容,但心裡已經閃過各種不失禮的藉口婉拒。
短短幾秒鐘過去,觀眾拍手的力道已經漸弱,她清楚要是等掌聲結束後才出聲的話一定來不及,於是迅速起身,正打算好好解釋這場誤會時,眼角餘光卻發現有人正朝自己走來。
「蘇塔爾小姐。」
來的人正是這幾天認識的朋友。或許是因為來觀賞表演,伯爵今天穿著相對正式的服裝,依然筆挺的白襯衫和一件灰色的西裝外套,一頭黑髮仍是自然又整齊地貼在腦袋上——看樣子他似乎沒有自然捲的困擾。她有些走神的想。
只見對方伸出手來,用著跟剛才一樣輕的音量問道:「抱歉,我看妳剛才臉色好像不太對,有什麼是我可以協助的?」
趁著觀眾對這個突發狀況感到意外的時候,她低聲回答:「我不是鋼琴家。」
這個簡短的說明瞬間讓伯爵了解事情的難處,「啊,如果蘇塔爾小姐不介意的話,我或許可以幫點忙。」
他微微低下腦袋,右手仍然舉在空中。
安蘇拉遲疑了一會兒,將掌心覆上,讓對方帶著自己走近舞臺。
從觀眾的角度看來,他們只是低聲交談了幾句,中年男子和表演者一起踏上階梯。聽了整個晚上的鋼琴表演,眾人還是第一次看到兩人同時站在臺上行禮,一時之間討論的嗡嗡聲響起,恰好再次給了兩人交談機會。
「——這首歌,妳會嗎?」此時伯爵已經十分自然地坐到琴椅上,開始調整椅子的高度和距離。
他說的是一首頗為知名的曲子,珠寶設計師點點頭,明白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不過說實在的,當觀眾席的燈暗下、演出即將開始時,內心還是有些緊張。
樂曲的前奏很快就從伯爵的手上溢出。
這首歌的旋律其實十分簡單,不過在擁有紮實音樂底子的人手下得到不少潤色和改編。安蘇拉站在鋼琴旁,稍微偏過頭欣賞在琴鍵上飛躍的手指,聽著近似「序曲」的即興演奏,在忐忑之餘,默默佩服對方的音樂造詣……直到主旋律被華麗的筆調勾勒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挺直了原本就筆直的脊椎,轉身面對眼前的黑暗。聽著身後的音符越過激昂處,一點點慢下來,變得柔和、溫潤,撫平眾人心中被挑起的情緒,接著女子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