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在艾比姆經歷了整晚的騷動之後回到宿舍，已經是接近凌晨的事了。

他有氣無力地將手搭上了門把，卻遲遲不見其轉動。

就像定格了一般，艾比姆只是在寢室外頭呆站著，粉色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的指尖，上頭殘留了少許乾涸的血跡——方才應該用湖水稍微清洗過再回來的，他想。

「唉。」

伴隨著一聲輕嘆，他緩緩將房門推開。

－

清風陣陣，吹過夜晚的湖畔，為湖面捎來一圈圈的漣漪。

淡淡的血腥味在樹叢間蔓開，輕輕掠過吸血鬼的鼻尖，順著風，它被推往小麥田的方向，最後消散於夜色之中。

「……夙疤？」

「正確答案。」

被喚作夙疤的男人笑彎了眼，他張開雙臂，像是在等待著艾比姆主動投入懷抱，然而後者卻只是攢緊了拳頭、僵著身子，怎麼看都沒有半點上前的意願。

「怎麼啦親愛的？以前你不是還會湊上來撒嬌的嗎？」

夙疤歪了歪頭，他向前跨出一步試圖靠近對方，卻見艾比姆身軀一震，而後猛然抬眼，過分警惕地注視著他。那神色就好比一隻受傷的小貓，用氣若游絲的奶音威嚇「要敢輕舉妄動我就咬你」。

對此，夙疤僅是莞爾一笑。

「呵，瞧你嚇得。唉呀——這讓我忍不住想起了剛認識你那會……」見對方不為所動，男人索性自言自語了起來。

「不過當時是個下雨天，天色又暗，我沒來得及看清你的臉，真可惜。」

「現在倒是看得清楚了。」

羽毛輕蹭過艾比姆的臉龐，搔癢感使他忍不住將頭別開。

夙疤見狀，收歛了臉上的笑意，仍微微上揚的嘴角邊掛著幾許無奈，他將伸出的飛羽撤回，取而代之地，方才捆住森鷹的藤蔓悄悄攀上了艾比姆的手腕。

「你可真是無情。」

「在你消失的第二天，我還害怕你是不是在哪遇上了危險，慌得將附近的林子都翻了個遍。」

藤蔓纏得並不是太緊，但上頭的尖刺扎得吸血鬼有些發疼，要是試圖掙脫，搞不好會在逃脫前先被扎出滿手的鮮血。

「那感覺就像很重要的東西被人硬生生剝奪，我討厭那種感覺，討厭至極。」

「光是想到你可能會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被人惡劣地對待，我就覺得頭皮發麻，可我卻無能為力。」

艾比姆看向自己被限制住的手腕，又瞥了眼魔種。

通常而言，他大可化回原形逃脫，但眼下夙疤佔有極大的場地優勢，就算擺脫了難纏的藤蔓，也不一定能抓到機會奪回蛋蛋。

興許是注意到艾比姆躁動的情緒，夙疤那雙黑洞般的眸子直勾勾地望了過來。

「我會好好照顧你，將你身邊的蟲子全部都輾死。」

「如果你餓了，就喝我的血，想要多少都沒關係。」

「所以，親愛的，留在我身邊好嗎？」

－

回到房間的吸血鬼並沒有馬上化回原形休憩，而是躺到那張空無一物的床上，盯著從夙疤那得到的羽毛。

他並沒有正面拒絕對方的請求，只是拿了些藉口塘塞過去。老實說，連艾比姆自己都不清楚為何不果斷將他推開就好。

是因為顧慮到魔種？為了避免激怒了對方？

不，絕不是如此迂迴的理由。

在歲月流逝之間，回憶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

夙疤的出現讓一切都起了變化，他的羽翼輕輕掃開了塵埃，領著艾比姆回到那片金黃色的小麥田。

黎明的彩霞美不勝收，湖岸邊的芒草隨風搖曳，艾比姆循著熟悉的氣味向前，就這麼撞見了過去他和夙疤兩人互相依偎的身影。

他看著自己的指尖爬過夙疤的胸膛，而男人的笑聲和耳語逐漸變得清晰……

「約好了，一輩子都會陪在我身邊的，對嗎？」

「明天我也會在這裡等你，後天也是，我會一直等著你回來。」

腦海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吶喊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