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維中心] 忘記 

[里維中心] 忘記 

by 迷藍


※ 第三季結局後的小故事(不會劇透到第四季劇情  


  |忘記.| 


  他跟漢吉申請兩天事假,理由是處理私事,這著實嚇了漢吉一跳,大聲嚷嚷天要下紅雨了,從不缺席的兵長居然學會請假了。

  「去你的下紅雨。」

  被吵得厭煩的里維,抬起腳,往自己名義上的上司屁股招呼過去,熟識里維的漢吉立刻閃過,接著快速在申請單上蓋了個章。里維哼一聲,伸手接過批准的申請單,轉身就想往外走去。

  後頭的漢吉出了聲,留住他的腳步。

  「就當滿足我的好奇心一下,你要去幹嘛啊?」

  「怎麼?現在想改行當八卦記者嗎?」

  「別這樣說嘛。」漢吉嘻笑,「我現在對報社的印象還挺好的。」

  他們可是革命成功不可或缺的要素之一呢。

  關於這點,里維抱持同意的心情,局勢能在短短時間內做出改變,不單是靠著調查兵團的努力,也是市民們一同奮戰的結果。

  宛如昨日而已啊,里維喃喃低語。

  漢吉看里維的臉色放鬆不少,以為能藉機撬開開那張嘴,結果問了老半天,還是問不出答案,意料之中的反應,漢吉揮動手上還沒改完的公文,一臉自討沒趣。

  「小氣鬼。」

  里維不置可否,簡單向漢吉行個禮後,關上團長辦公室的房門。


/


  不久前,奈爾遞給他一把鑰匙,說是清查中央憲兵基地時,找到的物品。

  「你應該會需要它。」

  里維沒有再往下詢問,只是嗯了聲,將那把鑰匙給收下。

  他大概可以猜想到這鑰匙是誰的,卻想不透那老頭的巢在哪裡,里維煩躁地抓了抓頭,決定去一趟監獄。

  踏入監獄的瞬間,他就後悔了,如被掐住脖子般,黯淡的牆磚所蓋起的牢,一點一滴剝奪人的五感。被囚禁在這裡的人,大多是原隸屬於中央憲兵,在政變革命過後,被套上手銬,關入這再也出不去的大牢。

  里維踏著步伐,一個個找尋,在看見目標後,他皺起眉頭,憶起一些不太愉快的記憶。那位曾被他拔去指甲的前憲兵,有著灰濁的目光,這視線代表著什麼,里維清楚得很,那是失去求生意識時,會擁有的眼神。

  他曾看過,在地下街,在房間角落,在妓女臉上,在母親臉上。

  里維看過,也看夠多了,最不寒而慄的是,在這裡的多數人都有著那樣的目光。

  「肯尼?」薩尼斯說著,「是個令人懷念的名字。」

  前憲兵抬起頭,微張著眼看了看他,里維忍住欲撇頭的想法,與對方的眼對上。

  「現在仔細看清楚,才發現你跟那混蛋長得挺像的。」

  「是嗎?」

  比起外表,他更想要身高與肯尼相像。

  「哈哈,所以你是肯尼的私生子?」

  「這笑話不好笑。」

  「我倒覺得挺好笑的。」

  薩尼斯輕咳一聲,撐起自己許久未動的身體,趔趄了兩步,走向前方有光的地方。那處是監獄唯一能照射到陽光之處,大家反倒對那裡避之唯恐不及,前憲兵歪歪斜斜地坐下,拍了旁邊的草地,邀請他一同列席。

  里維猶豫半晌,只能無奈地妥協。

  「你來到這裡,跟我探聽肯尼的消息。」薩尼斯凝望遠方,「我能當作『肯尼』變成石碑上的字了嗎?」

  「……我沒幫他立碑。」

  「哈。」

  笑聲來得突然,毫無任何徵兆,前憲兵揚著頭大笑,笑得歇斯底里,笑容掛在嘴角處,搖搖欲墜的,像是馬上要墜入土裡。


  咯咯咯,哈哈哈,哇哇哇,嘻嘻嘻。咯咯咯,哈哈哈,哇哇哇,嘻嘻嘻。咯咯咯,哈哈哈,哇哇哇,嘻嘻嘻。咯咯咯,哈哈哈,哇哇哇,嘻嘻嘻。咯咯咯,哈哈哈,哇哇哇,嘻嘻嘻。哈哈哈,哇哇哇,嘻嘻嘻。


  破碎的字拼湊成了笑,散播在空中,傳遞給周遭的其他人。

  接著,字變多了,越來越多,占滿整個牢。

  「你看,那傢伙沒死的話,就會變這樣。」

  變成瘋子中的一人,毫無希望地活著。

  「死了更好,他那種人,才不願被這樣對待。」

  薩尼斯再度咳了幾聲,里維趕緊伸手輕拍他的背,前憲兵一把推開他,接著抓住自己的喉嚨,咳嗽聲混著笑聲,死命敲擊里維的耳膜。

  里維以為薩尼斯會吐出血,最後只咳出一堆唾液。

  「做牛做馬就是不要做人,你看看我,幫王幹活一輩子,殺掉的人所流出的血,估計足夠把我淹死了。」

  薩尼斯的手還掐在脖子上,里維腦子糊成一片,轟隆隆作響的笑聲卡在腦漿裡,把他的判斷力全部吞蝕殆盡,里維盯著脖子上那雙手,不知該不該拉開它們。

  太陽掀開雲朵的一角,快樂地照耀大地,那光同樣也灑落在他們兩人身上,里維瞇起眼,覺得光刺眼極了。兩人僵持了許久,前憲兵終於鬆開手,脖上留有一圈鮮明的紅,像詛咒般纏繞著。

  里維不忍看,低下頭輕嘆一聲,他掏出了放在口袋中的東西,薩尼斯用左邊的視線瞥了眼後,顫抖地闔上眼皮。里維看見了,想著對方果然認得這把鑰匙,自己不虛此行了。

  「關於肯尼,我知道的不多,但也沒忘記。」

  「據說他有間房子在席納之牆北方,是先王賜給他的,但他本人只是把它當倉庫而已。」

  「應該也是在那座牧場上,具體詳情可能需要問一下當地居民。」

  前憲兵站起身,背向了陽光,回到黑暗之中。

  「那傢伙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都比我幸運多了。」

  「祝你能順利找到它。」


/


  一天過去了,里維揣著黯沉的臉色起床,他照了下鏡子,覺得倒影中的臉黑得像一坨屎。幸好外面天氣挺不賴的,高掛在天的太陽,讓他的心情好了些,里維在離開前,跟部下要了一個麻布袋,以備不時之需,阿爾敏體貼地多給他數個,每個袋子的尺寸截然不同。

  「兵長,這些都帶上吧。」

  難得去一趟遠方,回程的路上您或許會想買點什麼。

  他沒想過這個,但也不排除有這個可能性,里維去馬棚隨意牽了一匹馬,並餵一把稻草給牠。確認這馬吃飽喝足後,里維動作俐落地爬上牠的後背,往北方奔去,奔波的路上沒有山脈及樹林,視線所及之處皆是遼闊的平原,景色幾乎毫無變化,讓里維一度陷入茫然,以為自己只是在原地踏步。

  漸漸的,太陽升到了天空的頂端,炙熱的溫度逼得他停下來休息,里維拿起水壺,喝了幾口後,也倒了一些給馬補充水分。路途比想像中的遠,他咬一口乾糧,咀嚼那如石頭般堅硬的麵包,想著如果有一杯紅茶搭配多好。

  「還撐得住嗎?」

  里維摸一摸馬的頭,聞聲的牠踢了下蹄,回應他的問題。

  「好孩子。」

  再度啟程的他們,繼續向北方前進,莫過一小時後,里維總算看到了人影。這村莊面積不大,小小一個,人們搬上搬下處理自家農務,洋溢著祥和的氣氛,他憶起希斯特利亞曾經提起,這是孕育她的家鄉。

  身為外來者的里維吸引了農民的注意力,幾人吱吱喳喳站在遠處旁觀,不敢貿然靠近,里維巡視一圈,下了馬,攔住一位看起來和藹可親的老人。

  「時常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

  拄著拐杖的老人想了會,將手指向左前方。

  「他來的時候,都會往那邊走去,或許您可以過去瞧瞧。」

  里維彎下腰跟老人道謝,隨後再度騎著馬,往老人手指的方向奔去。

  騎了一段不算長的路,他來到村莊的邊界,那邊佇立一棟建築,孤零零的,四周甚麼都沒有,里維走近後,對著面前景色啞然失笑。他早該想到的,那人不會為自己留下什麼紀錄,即便是間空屋,也要湮滅蹤跡。

  成了焦炭的房子,他不用鑰匙也能進去,里維深吸一口氣,踏進有著嚴重焚燒痕跡的廢墟,裡頭的處處充滿火的吻痕,里維捏緊鼻子,隨意翻動遺留物,櫃子、椅子、桌子和床,數量都是一而已。他抹了把櫃子內部,沾到一手的灰,湊近鼻尖嗅了下,判斷這灰原先應是紙張之類的東西。

  真是可惜,不曉得上頭有沒有雷斯家的資料。

  他檢查了其他角落,都未找到可用之物,最後里維探向唯一的一張床,手輕按幾下床墊,軟的,估計是高級貨。

  有夠暴殄天物,這不知燒了多少張紙鈔。

  「嗯?」

  指腹傳來一陣痛,里維看著沾在灰上的紅,愣了一下。

  他摸到什麼了?

  里維小心地移開枕頭,一把匕首跳進他的視線裡。

  「這……」

  里維將其拿了起來,感受到一股熟悉感,他瞇起眼,仔細地瞧它,雖被火給燒過,但大體外觀還是能窺出些毛皮,里維努力從腦中翻出一小塊記憶,將記憶中的物品與這把匕首做對比。



  「小鬼,你偷拿我的東西幹嘛?」

  「嘖。」

  「嘖什麼嘖!臭小子。」

  「大叔你才給我放手!」

  「這匕首對你而言太大了,你的手握不住的。這樣吧,我給你另外一把,等長大後,你如果打贏我,就給你這把。」

  「這可是你說的,不准食言。」

  「當然,前提是小鬼你要贏過我。」



  這段他以為已經忘記的記憶,就這樣,狠狠地冒出來,重創里維的心。四周聽不見任何聲響,指腹上的傷口還痛著,血滲了出來,沾了幾滴在焦黑的匕首上。

  而後匕首上又沾了幾滴液體,跟黏在上頭的紅不同,這液體是透明無色的。


  里維想,他終究還是得到這把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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