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意

「⋯⋯啊！嗯、好⋯⋯我知道了。」

同事喊了他第三次，何鏈盂才終於回過神。他緩緩伸手接過對方遞來的數據資料，低聲道了句謝謝。

對方點頭致意後便轉身離開，辦公室重新恢復寧靜。何鏈盂執筆要謄寫實驗結果，卻不料手一抖，筆尖劃出一道歪斜的線。他皺了皺眉，視線不由自主地又往窗外看去。

隔著大片玻璃的另一端，他看見鄒育引正在與新進的研究人員交談，大概是剛結束抽血檢驗，他一邊捂著臂膀，一邊笑著說話。

他應該要習慣的，何鏈盂想。鄒育引總是人群的焦點，總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引起譁然的討論。

不過——

何鏈盂攥緊筆桿，墨水暈染成一塊深色的汙漬。

那研究員看起來很熟絡，頂著一張燦爛的笑臉愈靠愈近，幾乎要擠進鄒育引的私人空間裡了。何鏈盂以為他會退開，但鄒育引只是側過身，看起來讓出更多空間，又一派輕鬆地撥了撥金髮。

何鏈盂移開目光，白紙上的汙痕讓他心頭一跳，趕忙將墨漬塗改掉，在空白處補上正確的數字。他的動作笨拙，連修正帶都險些滑落到地板上。慌張地把一切都收拾妥當後，何鏈盂呼出長嘆，指尖不自覺在掌心打轉，一次次撫過刺青的線條。

這些情緒都被鄒育引看在眼裡。

話才說到一半，他便感受到那道灼熱的目光，那視線像是能穿透玻璃，燒得他背脊發熱，讓鄒育引差點忍不住笑聲。

本來，他並不打算與陌生人寒暄，但一知道何鏈盂的在意，鄒育引就刻意停止迴避，甚至費了好大的勁才沒有頻繁回頭，忍下想細細觀察的心情。

鄒育引低下頭，將翹起的笑容藏在掌心後面。何鏈盂吃味的表情歷歷在目——他癟著嘴，雙頰微微鼓起，就像隻小倉鼠。鄒育引記得，何鏈盂曾和他形容過寵物的樣貌，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鄒育引猜，大概就是那副模樣吧。

好可愛。

念頭才一浮現，鄒育引就草草結束了對話。他悄悄走進辦公室，何鏈盂正背對著門口，心不在焉地拿筆戳著文件，沒發現他。

是鄒育引的呼吸貼近頸後，何鏈盂才猛地一震。

「育引——」

鄒育引從背後摟住他，手臂覆在他腰側，再緊緊鎖住，不給何鏈盂退讓的空間。

「你剛剛在看什麼？」鄒育引故作嚴肅，還咳了一聲遮掩笑意。

「什麼？就、就⋯⋯資料啊？」何鏈盂耳尖發熱，想推開卻推不動，只好撥弄幾下手裡的文件。

「不是在看我嗎？」

何鏈盂的呼吸一滯。

下一秒，他的下巴被抬起，迫與鄒育引對視。鄒育引蹭了蹭何鏈盂的鼻尖，將唇瓣貼上他的。

「鏈鏈——不要生氣。」他在吻與吻的空隙裡低聲哄道，嘴唇輕輕摩擦著何鏈盂的嘴角。

「我、我沒有⋯⋯」

「真的嗎？」聽著那心虛的氣音，鄒育引又吻了一次何鏈盂的臉頰，沿著他的側臉撒下鼻息。「但是我一直在看你，盂，就只有你——」

他還想說些什麼，就被紅著臉的何鏈盂一把拉近了距離。他的吻有些莽撞，鼻子還撞到一塊，但何鏈盂還是緊緊摟著鄒育引的脖頸，不再退縮。

鄒育引眨了眨睜大的雙眼，感受到何鏈盂顫抖著的決意，他的掌心在對方背脊上輕輕遊走著，安撫著，隨後閉上眼睛，認真地回應那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