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色的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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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郡貓×毛蟲
「妳倉惶擁抱著愛,如同在荒瘠土壤裡找到玫瑰。」
風捎過時似有熟悉呢喃,正打盹的柴郡貓驀然睜眼。
那是漫布枯藤,遠遠望去看似荒蕪的林間盡處,卻總於昏黃斜陽灑落時有茶香氤氲,勾勒出鋪著蕾絲布巾長桌的輪廓,茶會主人的時間在此恆長的停留,以無意義的謎語和詩歌迎接來臨的訪客。
方才迴盪於她腦海的絮語卻顯然並不源自參與這場茶會的任何一方,紅心皇后正與公爵夫人共談著往日的回憶,關於仙境、偶然來臨的人類甚而是那位能令夫人露出幸福笑容的公爵先生。他們樂此不疲的話題從不知幾個小時前就未曾停歇,傳進柴郡貓耳畔卻越發無趣,最終使她在午後暖陽裡困倦的闔起雙眼。
她敏銳地動了動耳朵,確信自己聽見了某個令人生厭的存在,然而左右張望之際不慎將手中鍍金花紋的茶杯傾翻,頓時玫瑰花茶甜膩的香氣溢散。
「柴郡貓?」端莊優雅的夫人投來目光,本就不多的責備在瞧見她的神色後隨即轉為溫和地關切。
是了,此刻自己所陪伴的是夫人,對於冒然打擾的大可不必理會。柴郡貓搖了搖腦袋如此想著,可就在收拾好沾染深淺茶漬的桌面並想要說出抱歉的瞬間,她卻瞧見了夫人還帶有幾分薄紅未退的面頰,恍然意識到能讓對方感到那樣愉悅、甜蜜的情感並不因自己而起,怔愣片刻後她抿住雙唇,選擇了起身。
「我想失陪一下,夫人。」
半分不講究地拉著裙襬隨意行禮,柴郡貓在公爵夫人遲疑的同意並提醒她莫要晚歸的叮囑裡隱匿身形,僅留下一串淺淺腳印逐漸沿伸進森林。
輕盈的足尖踏落在鬆軟的土壤,幾顆小石子隨著她的步伐被踢得咕嚕嚕往前打轉,正好不輕不重地撞上了路旁幾株新生的小花,他們搖擺著過短的莖葉發出抱怨,她像往常那樣嘻笑著並不那麼有誠意的道著歉。而在撿起石子時,又有一縷風路過身側,本來打算漫無目的閒晃的柴郡貓嗅見了空氣中似有若無的水煙味道。
她的臉色垮了下來,想起不久前被平白打擾的清夢,於是一轉身躍上扶疏枝葉。
要發現毛蟲一點都不困難。
柴郡貓不消片刻就瞧見正悠然窩在茶會不遠處的某個枝枒間的他,她瞇起雙眸打量與平日有些許差異的少年。他一手確實慣常執著水煙,吸吐之間讓周遭都霧氣瀰漫——吸引她注意的當然不是這些,毛蟲另一手少見地捧著杯氣味濃醇的液體,柴郡貓上下拋著手中的石子,似乎在估算著從哪個角度能夠恰好砸破他的杯子,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一探究竟。
全知者從容地任她打量而不閃不避,唇角甚至還噙有笑容。
「喂,爛蟲。」這份神情讓單方面與毛蟲對峙的她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般,發出失禮呼喚的同時她露出獸類特有的尖牙,「你居然捨得離開你的蘑菇啊。」
「那場茶會妳看上去並不開心。」毛蟲慢悠悠地應,唇齒間輕呼出一口氣,水煙的煙霧直撲她面頰而去,「妳找到妳要的玫瑰了嗎?」
真是、莫名其妙——!她眉眼因煩躁感而染上陰霾,無論是對方總能如第一次見面時那樣精確地踩到自己的痛處、或是自顧自地說著難懂的話,哪一項都惹得她更加不愉快,柴郡貓伸手揮開惱人的煙味,接著用了十足的力氣將掌心的石子朝對方扔去。
毛蟲挑起眉毛,並不太訝異於她的反應,還有餘裕在微微側身閃過攻擊後朝她舉了舉杯,玻璃鏡片後的目光依然溫和。
「沒有茶可以邀請妳,要來和我喝杯酒嗎?」
或許還遠比談論著公爵先生的茶會有趣,她聽懂毛蟲的意思,即使不願承認心底也明白毛蟲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那些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事實……但是瞧見他的臉就讓人作噁,柴郡貓瞪著他手中的杯子沉默半晌。
這隻蟲老是喜歡打啞謎,她承認自己被勾起幾分在意。如此思索著,她的身子隨風消散,再次凝聚時出現在毛蟲所臥的枝枒前端,毫不客氣地拿走對方手裡的杯子,仰頭一飲而盡。
「酒喝了。所以我為什麼要找玫瑰?」她以舌尖舔拭過殘存於唇角的些許酸甜,意外地沒有嚐出多少苦澀的感受。接著手腕一翻,朝下的杯口確實沒再滴出液體,柴郡貓勾起沒多少好意的笑,纖細漂亮的手指微微分開,下一個瞬間玻璃杯直直朝地面墜落下去,砸出碎裂的咣啷聲響。
毛蟲斂下雙眸低聲地笑了起來,極盡包容的智者沒有對貓惡趣味的行為發表任何意見。
煙霧逐漸環繞、遮掩住他們的身影,他維持著自身的步調不急不緩地抽著水煙,兀自與他僵持地柴郡貓卻沒那麼多耐心。她不耐煩地蹙起眉,狠狠扯住毛蟲衣領發出威嚇的哈氣聲,於是淺淡的酒氣便與水煙纏繞。
「是啊,為什麼要找玫瑰呢?」他這才放輕語調回應,將執在指間的水煙往身側移開,傾身靠近因他的話語而有片刻茫然的柴郡貓,「那是妳要的愛嗎?」
他以手掌親暱地貼向她的面頰,捧住臉龐時傳達出某種桎梏的意味,柔軟無繭的指腹於其上輕輕摩娑,眼神交會之際,即使面容稚嫩似少年,柴郡貓仍自毛蟲眸中瞧見了某種沉静深邃的氣息,昭示他實際上垂老如即將西沉的日暮、亦古舊如這沉鬱的木林,受與天地同樣悠長的歲月磨損了執著與心境。然而當她倒映進他的眸底,他竟也逐漸不再似尚失知覺與情感般旁觀這個世間。
「荒瘠的土壤裡,分明只有染上酒色的木石真正屬於妳。」
回過神來的柴郡貓倏然打開他的手,警戒地向後躍去拉開彼此的距離。她緊壓著方才被觸碰過的地方,似乎還有對方指尖的溫度留存,思及此柴郡貓更用了力氣,在白皙的肌膚上掐出紅痕卻渾然不覺。
「無趣的木石才比不上玫瑰。」這句話要說出口比她所預想的還要艱難,尖銳的如鯁在喉,連本該不屑一顧的語調都逞強的不似平時的自己。
毛蟲只對空落落的掌心撇去一瞬目光,依然是那樣閒適的姿態倚在原處,晚霞餘暉被枝枒分割為斑駁的光影交錯,描繪著他正專注著、全心全意望向柴郡貓的神情,柴郡貓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原來獨佔的感受是這樣的。
風又再次將飄渺的語句送往她耳畔,挾帶過分輕柔的嘆息。
「木石長存而不變,我會等妳,柴郡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