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孫剛(?)]「我沒有辦法」

盧志剛一直甘願做一個安分的人

他安分地工作，安分地運動。正因為接觸過真正壯烈熾熱的事物，他清楚自己這樣一個不善於忍受沸騰的人，注定只能迴避。於是他安份低調地規劃自己的生活，活得沉靜微小，直到那個少年睜著一雙騰騰燃燒的雙眼，魯莽地闖入了他的世界。

「如果你可以接受男人，那你給我一次機會。」

完全無法溝通。看著眼前忿忿又委屈的少年，盧志剛輕輕嘆氣，無奈地揉了揉額角。

現在的小孩子到底怎麼回事。他感覺自己與少年之間的鴻溝如此巨大，以至於任何話語承載的意義都無法逾越。

「你相信你喜歡我，但以後呢？」

他努力維持溫和的語調與風度，試圖循循善誘。

「我會。」少年回答得毫無遲疑，「你喜歡我嗎？」

盧志剛愕然無語，完全跟不上少年的思路。但他並不那麼意外地發現，自己對於這樣毫無效率的對話的耐性竟尚未告罄。

他對於小孩子一向是很寬容的，畢竟也年輕過，知道少年人的血液還燙，尚未被現實的風霜侵擾。他也經歷過那種狂亂的躁動，暴衝的賀爾蒙如同瓦斯一般充脹身體，任何一點情緒的火苗都足夠引起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何況是驚鴻一瞥的愛情。

愛情，那樣壯烈熾熱，像是一束火光猛然在面前迸現，那瞬間他的心臟他的汗腺他的眼耳口舌完全被攫獲，如同第一次望見星斗或者聽見瀑布，當下的暈眩和失重太過強烈，以至於往後每一次回憶都依然令他目眩神馳，難以自持。

理智如他，也曾經在愛情面前卑微屈膝，而後遍體鱗傷，狼狽不堪地自年少輕狂的時光永久離境。

所以後來他就是個大人了，知曉愛情真實的面貌。

「我是認真的，我想跟你永遠在一起。」他聽見少年說道。

盧志剛想告訴他你不會的，愛情就是場盛大的煙火嘉年華，乍看比白晝更加熾烈而多彩，但其實不過是僅限一夜的璀璨之夢。

但他知道少年人是聽不進去的。

少年人總以為奪目的瞬間就是永恆，卻不知道煙花終究易冷。夢裡的愛恨銘心，悲歡刻骨，終究會盡數消溶於晨起時的懶倦，而後什麼也不剩下。

他的態度似乎更加激怒了了眼前的少年。孫博翔抿住雙唇，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可以說我年輕，可以說我不懂。」

「但不能說我無法永遠愛一個人。」他的聲音那樣堅定，幾乎是虔誠的，彷彿在宣誓著甚麼。

有那麼一瞬間，盧志剛感到心疼又憂愁。那樣毫無猶疑的字句，曾經他也深信不移。他想到奮力振翅的伊卡洛斯，看著孫博翔年輕執拗的面容，他多不願意看到眼前的少年墜落。

只可惜現實終究是會讓人失望的。

談話不出所料地不歡而散，盧志剛轉身離開後廚，將孫博翔留在裡頭。

這樣有失風度，但盧志剛不得不落荒而逃。

少年揣抱愛情而來，那樣熾烈龐大，沉靜微小如他，註定是要迴避的。

這個孫博翔，他是真的沒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