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共舞》

《邀月共舞》

盈缺組


 

  近日城裡開了間新奇的「咖啡館」,白色的小洋樓被重新粉刷過,在一片玉蘭盛開中婷婷玉立。那地點雖說頗為靠近熱鬧的碼頭,卻偏生僻靜,要在小巷裡彎彎繞繞好一陣子方能找著,頗有於這市井之中偏安一隅的味道。

  聽聞老闆是本地人,喝過幾年洋墨水才學來這套。有舶來的杯具瓷器、造型古怪的烹煮用具與味道獨特醇厚的「咖啡」,一樓為大廳散坐,二樓有包廂雅座,空氣中飄散著日曬研磨後的咖啡香,桌巾是時下最流行「蕾絲」,椅墊是香檳色的柔軟「天鵝絨」,桌上玻璃製的花瓶裡插著嬌嫩的玫瑰花。那只要是一踏進店裡便能沾得渾身西洋味兒,別緻的在一時之間成為各家顯貴夫人慕名追捧的高雅之地。


  奇怪的是,那神神秘秘的頭家從未露過面,而咖啡館還有個與新潮模樣極其不搭嘎的名字,叫做邀月。

 

 

  這小洋樓的頂層便是獨屬於游夏的一方天地。

 

  今日是中秋,游夏早早便遣了學生們回家吃飯,而他也與妻子和和靜靜地用過晚膳,彼此微笑著互道佳節愉快便各自回房歇下。

  只是燈火熄滅之後,輾轉反側,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在深夜穿過那一片幽香玉蘭登樓賞月。

 

  賞月是自欺欺人,而思念是經年成疾。游夏帶著七分醉意臥在躺椅裡看那滿盈之月,酒液入喉辛辣,誠如他們初見那日蕭鳳誤將他當作小倌,頑劣至極地哺入他口腔的烈酒與熱吻。

  他受過西方科學教育,知道這宇宙天不為圓,地不為方,他與蕭鳳就算位於世界的極點兩端所見仍為同一輪明月。玉蘭香從敞開的窗櫺入室,游夏步伐踉蹌,伴隨著低聲哼唱,踏著慢步,那月白色的長袍就著夜風,在皎潔之下影影綽綽,彷彿與月共舞。

 

  「Edric……」最終喃喃酣甜入夢,美酒傾倒,月色墜於深海,瑟瑟秋風吹向沙場。突如其來的勁風吹迷了眼,蕭鳳仰倒在臨時挖起的壕溝裡,鼻尖都是火藥與濃血的味道。

  入了夜,兩軍交戰稍歇,蕭鳳看著自遙遠東方升起的明月不發一語,隔著軍服默默撫著貼身安放在心口的珍貴之物。

 

  最終他還是沒忍住將手拭了乾淨,小心翼翼地從衣襟裡摸出那把小竹扇來。用料普通的竹扇平平無奇,卻能見平時愛護之意,握柄處有經年累月握於掌中摩娑的痕跡,在那之下,是已然淺淡的墨跡,用俊秀的毛筆字寫著「平安順遂」。

 

  蕭鳳勾起薄唇,腦海中盡是害怕暑熱的游夏執扇納涼的可愛模樣,唇面輕點於扇,鼻腔中似乎還能聞到那人身上隱隱墨香。

 

 

  *

 

 

  他們剛在營地裡烤完了肉,用剩餘的柴火燃起了仙女棒。游夏很久沒碰過這玩意兒了,興奮地微微張大了眼睛,朝身旁的蕭鳳笑得開懷,露出唇角邊兩個深深的梨渦。

  其實蕭鳳對這些並不太感興趣,包括起初的邀約、共同籌備與若有似無夾雜在閒談裡的試探都只不過是為了能夠更加接近對方而做出的行動。他向來明白自己的慾望與目的,從戲耍報復,到現在逐漸渴望得到游夏全部的溫柔與愛,開始享受兩人相處的過程。

 

  星點焰火轉瞬即逝,游夏查覺到對方的注視,有些困惑,「蕭鳳,煙火要結束了你快看啊!」

  「我不會讓它結束的,夏老師。」蕭鳳輕笑,拾起椅邊煙火再度點燃。

  花火驟起,映照在四目相對之中,他們靠得很近,四下無人,只剩亙古不變的明月作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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