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口

你看著我試圖撿拾一個比較不傷人的措辭緩緩地說著：你真的是個，比較容易相信別人的人。其實你想說的是我是個太天真的人吧？我知道你在想要表現出一點智慧一點建議一點關心的語調背後，實際在說的是什麼。而你和我說，你會和我一起，要我努力面對，你會陪我一起找到出口。別傻了，你我都知道所謂的出口只有一個。

那陣子你和我常常去看電影。開演前依照規定我們都必須觀看安全相關影片，如果我和你說，我覺得這樣的小小空間、這樣簡單明確的安全路線給我如此巨大安定甚至近似於幸福感的心情，會不會讓你覺得太過誇大呢？但這真真確確是事實，每晚困在自己的房間內時我都非常希望有誰標示那麼一條道路，死亡的，解脫的，痛苦不復存在的。我們常常聽到看到別人教導展示著什麼是幸福、如何追求幸福，好像追求幸福是一件如此至關重要的人生大事一樣，阿，人生大事，婚姻也是堪稱走向幸福的人生大事呢。現實是放眼望去人人都在拼了命想擺脫苦痛而已，試圖前往無論看不看得到盡頭，懷揣著宛如和路人問路般忐忑無法確定事實的心情盡力向前走。那是稱之為人生幸福終點呢？還是只是電影院或其他我們有時依賴有時又討厭的密閉空間懸掛的綠白色箭頭？你不知道對吧，但你敢不擠身追求嗎？你敢開口和我說，其實那路只有一條，請坦然的走吧。你能、你有勇氣、你願意，你願意嗎？

有時候我都想天真的明明是你，幾乎都想笑開來說你真可愛的那種程度。明明你對我如同我對世界背面般一無所知，卻可以看著我滔滔不絕地說上那麼多話，說你多麽喜歡那個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我。你真的很有趣，我是不是這樣對你說而你是不是以為我在誇獎你那樣地笑了？你真的是太有趣了。我的世界就是被這些這樣有趣的人們摧毀的，而你和無數個有趣的人們都一樣曾說過要陪著我走，以為你們可以給我什麼救贖避風港之類的依歸，以為你們可以幫著哪個無助的女孩追求一點正義化解一點怨恨抵抗一點暴力。你們真的太有趣了。正義是什麼呢？正義是電影院之於逃生口、你之於幸福而我之於兩排普拿疼之於房間裡熟悉的疼痛與蒼白的牆壁，你肯定要皺眉了，抿著雙唇想說不是的不是的，我是錯的請我千萬別這樣想，請相信你事情不是這樣的。也許吧，但我其實一點都不容易相信別人，如同你其實並不喜歡明明擁有之於我最明確逃生口的電影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