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亞喬尼】夜之海

#人魚paro

有人說人魚是神聖的、優雅的、美好的；也有人說人魚是受詛咒的、兇惡的、危險的。

打從出生開始就和海脫不了關係的喬尼．喬斯達相信前者。

自喬尼能識字以來，關於人魚的傳說故事就成為他的嚮往。

在他的小小幻想世界裡，人魚們都擁有一頭美麗的長髮、動聽的歌聲、姣好的外貌、以及七彩的魚尾。她們會居住在海底某個不為人知的王國，和海底生物友好相處，有些人魚甚至會愛上人類。

「我們喬斯達公司不需要只會做夢的傢伙！」

喬尼的父親得知喬尼自製人魚故事繪本之後勃然大怒，丟下這句話給年僅七歲的男孩，當著他的面把畫著塗鴉的素描本撕裂。

看著那多采多姿的畫被撕裂的瞬間，喬尼那純真的心也跟著紙片一起碎成千萬段，隨風消逝。

之後，喬尼不再向外人提起他的夢想。

為了撐起家族事業，現年十九歲的他努力研讀自己不感興趣的商業知識，為的就是能替家族貢獻。

他可不想再被當作一個只會做白日夢的累贅。

儘管付出努力，哥哥尼古拉斯的表現總是比他更加突出亮眼，表現普普的喬尼在家中的地位日漸式微。甚至已有耳聞父親打算將公司經營權移交給尼古拉斯。

至於喬尼，似乎連半點股份都沒分配給他。

心灰意冷的喬尼放棄掙扎，能過一天算一天，對他來說只要不用露宿街頭，其他挫折都不足掛齒。

包括每次丟給他負責的海運航線都越來越偏遠這件事。

這次被派遣的地點是遠在8000公里外的聖赫勒拿。這麼遙遠的距離，航程需要5.5天，說是流放也不為過。

接到通知的喬尼表情淡然，迅速往文件蓋上印章確認後，迅速著手處理船隻出航及貨物問題。

聖赫勒拿，拿破崙的流放之地。能和曾經的一代梟雄同處一地、落得同樣命運或許也算光榮。

「這可能是我這一輩子最有意義的事了吧，真諷刺。」登上「慢舞者號」甲板的喬尼自嘲般地笑道，倚在欄杆邊看向暗色大海。

今天是陰天，海很平靜，和他的心一樣，毫無波瀾。

只要看著海，喬尼就會想起過去童年的夢想，他相信這個世界有人魚存在，現在也還是相信，並且渴望能與他們見上一面。

海底的世界對他來說是個吸引人的未知，小時候的他好幾次想跳到海裡一探究竟，但都馬上會被大人阻止。

「少爺，我們差不多可以出海了。」船員出聲打斷看海看得出神的喬尼，後者這才微微轉頭回應：「嗯，出發吧。」

轉眼間，在海上的時間已來到第五天。

深夜，船員們都已進船艙內休息，獨留在甲板上守夜的喬尼。

喬尼主動提出負責守夜工作，距離目的地只剩半天，他想好好思考是否就此定居聖赫勒拿，逃離他那分崩離析的人生。

海浪拍打船體，彷彿母親推動搖籃，讓喬尼有些嗜睡。他拿起一旁的威士忌一口灌下，一邊哼起病逝的母親過去常常唱給他聽的歌。

「我愛你，就像魚兒愛著大海⋯⋯」

回憶母親的歌聲及容顏，讓他眼頭微熱。

這時，在船頭的微弱燈光下，喬尼看見漆黑的海面上出現一抹金色。

「它」似乎察覺到喬尼的視線，很快地又潛回水中。

「那是什麼東西？」受好奇心驅使，喬尼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一探究竟。

突然，大浪一拍，船體劇烈搖晃，甲板嚴重傾斜。

重心不穩的喬尼試圖抓住桅杆，但兇猛的海浪完全不給他機會，立刻把船推向另一邊，貨物滑動的聲音在他周圍響起。

被這麼一晃，喝得微醺的喬尼站不住腳，狼狽地隨著重力倒向欄杆邊摔落夜中。

等回過神來時，喬尼已經渾身濕透地躺在自家船上的甲板。

「天啊少爺，還以為我們要永遠失去你了。」年資最深的那位老船員看見喬尼咳水著醒來，急切地抱住他。

「⋯⋯誰救了我？」喬尼又咳了幾口，穩住呼吸後弱弱地問。

「不知道，我們凌晨起來準備換班的時候就看你像浮屍一樣漂在海面上。」另一位皮膚黝黑的船員看起來驚魂未定，講到「浮屍」時臉上表情明顯扭曲。

肯定是有個誰讓自己浮起來。喬尼勉強地爬起身，扯出微笑：「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目的地就在眼前，作為船長的喬尼必須打起精神，但他的心思依然留在昨夜。

夜晚的海中沒有傳說裡的龍宮，也沒有童話裡的人魚的美妙歌聲，只有無盡的黑暗以及讓人窒息的水流聲。

喬尼努力驅動被酒精麻痺的腦袋和四肢，卻仍然使不上力氣游泳，只能掙扎著感受空氣逐漸抽離胸腔，任鹹水灌入口鼻，無法呼吸。即將失去意識的剎那，他看見之前在海面上出現的那抹金色。

那金色並不是什麼藏在海中的黃金寶藏，或是神秘的大魚，而是頭髮。人的頭髮。

是人魚。喬尼的腦袋立刻浮現這個念頭。

接著喬尼連那生物的完整容貌都還未能看清便陷入昏迷。

「那到底是不是人魚⋯⋯」倚在欄杆邊的喬尼喃喃說道。

今天的海顏色十分清澈美麗，若是今天能再遇見「它」，或許就有機會得知真面目。

若「它」真是人魚，又該做什麼？喬尼還沒想到這一步，只知道自己十分著急地想確認。

結束和島上貨商的協調以及其他雜項之後已是入夜時分。站在港口處的喬尼放下自己的皮靴，深呼吸調整心情。

「夜晚的海和白天不一樣，」先前島上的老船長這樣告訴喬尼「記住，大海不只是孕育生命的地方也是暗藏危險的地方。」

「不過就是再一次跳進海裡，沒什麼大不了，而且這次沒喝酒，不會有事。」儘管深知危險性，喬尼還是如此告訴自己，捏著鼻子氣一憋，跳入海中。

拜港口處的燈光所賜，喬尼這次總算能稍微看清海裡的景色。

五顏六色的小魚在礁邊盤旋悠游，水底的海草隨著洋流擺動；傾耳一聽，海面入港的輪船聲也彷彿來自遙遠的地方，和海中世界隔離。

喬尼邊在心中感嘆起水中奧妙邊左右划起手腳，向更深處游去。

越往海底游視線前方的景色就越看不清，離海面上的光太遠了。從小就沒怎麼認真接受游泳訓練的喬尼也差不多快到了憋氣的極限。

儘管沒看見人魚，但為了保命只能開始上浮。

此時，海溝深處出現金色的閃光。

「是他嗎？」喬尼滿懷期待地看向亮光方向，然而前來迎接他的是迅速衝到眼前的血盆大口。

「什麼——」來不及反應的男孩只能愣愣看著兩排又尖又利的大牙即將把自己撕裂。

「你又來這裡做什麼？」

喬尼還來不及聽清說話的人聲從何處來，便感受到有股力量帶他衝離危機。

浮上水面前，喬尼還能聽見那未能吃到人肉的海底大蛟發出不甘心的咕嚕嚕吼聲。

「我沒看過像你那麼笨的人類，不要命了嗎。」浮上水面後，喬尼這才看清楚說話者的長相。

對方是個美青年。稍長的金髮濕黏地貼在後頸，好看的柳眉不滿地湊在一起，被濃密金色睫毛包覆著的冰藍色眼瞳朝這裡看來，說話的時候能從雙唇縫隙看見他那兩排跟鯊魚一樣尖銳的牙。更重要的是，這名青年半裸，背上還長著藍綠色的大鰭及閃亮的鱗片。

是如假包換的人魚。

良久，喬尼這才盯著他緩緩開口：「人魚也有男的嗎？」

人魚青年聽了似乎更加不悅：「不要無視別人的話，笨蛋！」

歷經千辛萬苦，見到的人魚竟然不是朝思暮想的美人魚，無名的怒火在喬尼心中燃燒：「這算什麼！我想見的是美人魚啊！」

「你突然幹嘛！忘恩負義的傢伙！」

「我都做那麼大的犧牲了，為什麼偏偏是個男的！」全身濕透的喬尼欲哭無淚。

「男的又怎樣！是我救你起來！」人魚青年不知怎的也被喬尼激昂的情緒影響，音量開始跟著大了起來。

「你這臭鯊魚給我去找個美人魚過來！」

「初次見面就隨便指使魚是怎樣！還有我才不是臭鯊魚！我叫迪亞哥！」

「不管啦！去找美人魚過來！」

整個夜晚，一人一魚就像這樣在海面上大吵大鬧，最後不歡而散。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喬尼和人魚迪亞哥的奇妙緣分正從這種胡鬧的爭吵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