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 | 白玖焉

秋風蕭瑟，穿過枝葉間隙簌簌作響，人們感嘆這涼爽時節，是一年之中農活最忙的時候，然而填飽肚子比尋找快樂的目標更加迫切，除了年幼到無法自立的孩子以外，在這人口基數不多的隱蔽山村裡，幾乎全村人下田採收長成的農作物。

若是自家種得少了，不乏到別人家去偷拐搶騙，打得贏就能光榮地拿走「戰利品」，打輸的一方還會被人恥笑。

這裡沒有道德，一切只依憑自利而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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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呃！唔唔──」「......哇──！」

隱村生活原始，房屋簡陋而散亂在天然形成的盆地之中，在九月九日這一天夜裡，月亮高掛夜空之中，光線不受樹木遮擋而異常明亮。

於隱村邊界的某一間破舊小木屋裡，喀爾文正在客廳裡打著盹，傍晚時採收的糧食並不多，甚至被年輕的小夥子搶走不少，只勉強保留了自己足以飽腹的份量，灰溜溜地回到家中，勞動使他疲累而早早休息，並打算趁夜深人靜之時，悄悄偷些糧食埋在地下的罐子裡。

突然，另一個隔間中，傳來一陣他的妻子艾曼達掙扎的嗚咽聲，並在不久之後爆出嬰兒的宏亮哭聲，這才把他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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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間是艾曼達的房間，他只有需要洩慾和餵食的時候才會進去，畢竟久未清理的床榻散發出那潮濕的臭味，總是害他過敏，因此和艾曼達做愛的時候，他會特地打開窗戶通風，有時會引來附近孩子的圍觀，但他並不在意。

艾曼達長相清秀，但是先天智能不足，在他長到十歲時，依然安安靜靜，也學不會說話，雙手畸形更無法成為勞動力，頂多只能自己處理排洩問題，以及在肚子餓時，像個要奶吃的嬰孩哭鬧，因此被父母隨意賤賣給喀爾文後，便不理不睬。

自始至終，喀爾文從未善待過他，權當是買了個還能看的玩具，他的腦中除了吃與性再無其他，因為他的禿頭通常不受異性歡迎，也只有無法拒絕的艾曼達能任他擺布，使他感受到一點可悲的自尊，唯一的照顧僅是分艾曼達幾口飯吃。

喀爾文在艾曼達自力生產過後，進房看了看，內心依舊毫無波瀾，只是開窗以驅散血腥味，接著靠在門框上，麻木地在心裡數數，交由命運決定這名新生兒的存活。若是嬰兒能活到天亮，他便認同他的存在，先前艾曼達也生下過兩三個孩子，他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而若是活不過的孩子，正好和肉販交換糧食或物資，反正他對「它們」沒有任何感情，也沒有期待，原本是會留著吃掉的，但艾曼達彷彿知道餵給他的「肉」是什麼，即便硬是塞進他嘴裡，也會急欲吐出來。

本打算讓他就此餓死便罷，但自己也已經不年輕了，在沒有人會把女孩介紹給他，自己也不想費力氣去強姦別人的情況下，失去艾曼達的話，代表今後的慾望都只能自我排解，因此才選擇把那些肉塊交換成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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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隱村裡，孩子是大人的所有物，特別是女孩子，能夠奉獻給他們崇拜的黑暗之神，是最幸運的出路，未知的嚮往總是美好的。

但留在村子裡的女性，除了擁有「巫」的血脈能夠嫁予傳承家業的父兄子弟，過上舒適的生活以外，男性具有天生的力量優勢，尚有選擇如何過生活的能力，其餘女性倒活得比畜生還不如，彷彿出生只為了侍奉男性，不僅要持家生育，還有供人洩慾。牛只要活著的時候提供牛奶，或是花點力氣耕田，就能安穩地住在牛棚，並慢慢地老去呢？

喀爾文作為男性，年輕時常為性別自豪著，說自己抽中大獎，一輩子生活在這個隱村之中，出村的念頭的一絲也無。即便相貌不怎麼樣，但在年輕的時候體型壯碩，也是強迫過不少女人和他做愛。

不論是否男女雙方心甘情願，得手便代表男性的勝利，喀爾文在當時還能排得上前三，甚至能成為男性們茶餘飯後的談資，高聲闊論著誰比誰得手的女人多，然後再一起得意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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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艾曼達的缺陷，喀爾文不得不親自養育嬰兒，先前的弱小的生命因他不管不顧而逝去，如今算是初為人父，但「父親」該是何種樣態，他自己也不清楚，更是未曾深想過自己的童年是否美好，只是糊里糊塗地隨著歲月增長年紀。

他用先前換來的牛奶摻些水來餵嬰兒，除此之外他也不曉得能餵什麼，但嬰兒未長牙之前，吃不了太複雜的食物這一點他還是知道的。嬰兒在他胡亂的養育方式下又長大了些，除了營養不良而顯得較為瘦小，健康狀況卻還過得去。

加上他不會莫名的哭鬧，喀爾文對他就更寬容了些，甚至某日看著嬰兒趴在一箱剛換到的白米上睡覺時，隨口給他取了名字，叫做「白玖焉」，並未含有多講究的深意或祝福，單純只是表示這孩子活得比較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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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爾文：Calvin拉丁文音譯，意謂禿頭的。

※艾曼達：Amanda拉丁文音譯，意謂值得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