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點

　　「明天一起出門走走吧？」

　　瑟琳娜撇了她一眼，靠在窗台上動也不動一下，「怎麼了？」她問，手中的書又翻過一頁；今天是閃蝶屬的全圖鑑。「你又發現什麼了？」

　　「農田那出現了很有趣的東西。」窗外的女孩笑著說：「麥田圈，你昨天應該有聽葛瑞絲說過吧？」

　　瑟琳娜想起昨天葛瑞絲跟她說的，關於外星人的「研究」。「我知道啊，昨天葛瑞絲有拿照片給我看，好像是今年年初就有了。又出現了嗎？」

　　她終於轉頭看向對方，但另一位紅髮女孩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葛瑞絲？」她臉上還掛著笑，但卻前言不搭後語地問了一句：「你們昨天聊得很開心？」

　　瑟琳娜皺起眉頭，搞不懂她怎麼會問出這個問題：「她來找哈莉特，我只是幫忙招待而已。」她說著，將腿上的圖鑑書闔上──她沒有心情看下去了──端起自己的馬克杯喝了一口熱可可，對窗外的人接著說道：「昨天你不在，不然你也可以和她聊聊；順帶一提，你明明早就知道她要來，卻還是沒出現，我只好自己一個人應付。」

　　她的姐妹面前也有一杯承得滿滿的熱可可，但是她一口沒動，只是無奈地看著她，像是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抱歉，是我的錯。」她滿懷歉意地道，但瑟琳娜知道她大概率是裝的；她下次肯定還會這麼幹，她想著，繼續聽著對方說：「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想，如果你們聊得來，或許可以成為朋友。」

　　瑟琳娜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兩雙近乎一模一樣的藍綠色眼眸對視，其中一個滿目疑惑，「你到底在說什麼？」

　　「昨天的談話是一個好的開頭，至少你覺得她人不錯……」

　　「我沒有那樣說過！」瑟琳娜幾乎是大吼出來，她跳下窗台，提高了音量繼續對著窗戶外面吼叫：「我從未那麼說過！我不需要交朋友！是你把我一個人丟下的，現在又來指責我？」

　　「親愛的，放輕鬆……我沒有指責你，好嗎？我沒有那麼說。」

　　「你沒有那麼說，」瑟琳娜真的覺得自己要抓狂了，她的理智是一隻橫衝直撞的無頭蒼蠅，直接栽進不安和憤怒編織成的蛛網，「你什麼都不必說，但你的意思已經清楚表達了，就像小時候那樣，你什麼都沒說，但所有人都認為是我幹的──」

　　她驀然收聲，緊緊閉上自己的嘴巴，但說出口的話就像出膛的子彈，無法再次挽回。

　　說好不提的，她想著，捂住自己的腦袋，神情痛苦萬分，甚至開始揪扯起自己的紅髮。說好不再提起，為什麼偏偏是現在？為什麼要想起來？

　　「那個花瓶，」耳邊有個與她相似的聲音輕輕響了起來，是那傢伙，「我很抱歉，是我打破的，但我卻不敢承認，最後讓你受到了傷害；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她從未當著兩人的面提起這件陳年往事，正如她從未聽過對方如此鄭重地道歉過。

　　但那又怎麼樣呢？

　　女孩放開她被扯得凌亂的長髮，她不想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了。「我不想聽你道歉，」她喃喃道，用力閉上了眼睛，只覺得頭痛欲裂，「我不想看見你了。」

　　她轉身跑上樓，把自己關進房間裡，假裝這一切都沒發生過。

　　傍晚時分，哈莉特驅車回家，卻沒在樓下看見瑟琳娜的身影；她納悶極了，「瑟琳娜？」她邊喊邊朝女孩的房間走去：「瑟琳娜？你在嗎？」

　　房間門是緊閉的。

　　哈莉特眉頭緊皺，抬手敲了敲門，「瑟琳娜？你身體不舒服嗎？」

　　門後還是毫無動靜。

　　現在哈莉特是真的緊張起來了，她顧不得什麼冒不冒犯的問題，正想著要直接開門進去，卻聽見門後傳來女孩虛弱的聲音：「哈莉特夫人。」

　　她說：「不好意思，我剛吃過藥，想睡一下。」

　　「好吧，」她平時是這個時間吃藥嗎？哈莉特心頭的疑惑一閃而過，但對方都這麼說了，她也只好答應下來，「你好好休息，我晚飯前再來叫你。」

　　哈莉特又下了樓。

　　她滿心擔憂地來到客廳。窗外的夕陽斜照進來，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刺目的橙紅。她來到窗台邊，想拉上窗簾，卻發現窗台上被留下來的蝴蝶圖鑑書和喝剩半杯的熱可可。

　　窗戶半開著，哈莉特放開窗簾，轉而伸手關窗；卻發現打開的窗戶外邊還擺著一杯熱可可，看起來一口沒動。

　　她剛放鬆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