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鬼與鬼子（二）

跟他一樣的黑髮，一樣的金眼，但眼睛的輪廓卻像是另一個人的。不像是人類那般脆弱的耐打身軀，不像鬼一樣的短小雙角。他想過很多次，讓他的兒子就這樣長大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若是在附近，搬出了赤鬼紅彌這個名字的話，沒有任何妖怪敢為難他和他的兒子，但人類卻不是這樣。就算他的兒子是半妖，遺傳到他兒子身上的鬼之力也足夠對付人類了，然而讓他兒子完完全全的作為鬼生存下去的話，難保會重演他當年犯下的錯。

作為鬼長大，對於人類的事情一無所知，不理解人類對於「異類」的恐懼，最終招來禍害。

在看著還不懂得走路的兒子時，他就已經做過無數次的惡夢了。那是與記憶相似的場景，不一樣的是在人群中央的不是熟悉的白色身影，而是這個孩正在牙牙學語的孩子。不過那終究是夢，醒來後那孩子還躺在自己的臂彎裡睡得安穩。

他並不懼怕人類，對他來說人類不過就是種脆弱的生物，他有自信自己可以輕鬆的把與自己敵對的人類都消滅掉，但他的兒子並不是這樣。雖然他擁有著強大的力量，但他的孩子卻只有繼承到那力量的一半，或是甚至連一半都不到。他其實是知道其中的原因的，那原因其實就在他自己身上。

他知道這孩子的母親本來身體就很虛弱，再加上那段期間就憑他出門前留下的食物或許也沒辦法這孩子足夠的營養。假如說他的妻子在誕下這孩子後還有辦法活下來是第一個奇蹟，那這孩子在那種狀態下還有辦法生存或許就是第二個奇蹟。

他也後悔過，如果當初他沒有外出，而是好好的陪著他的妻子，那現在是不是就能一家三口開心地生活在那個家裡。如果他有留下足夠的食物在家裡的話，那至少是不是能讓這孩子更強壯一點。

後悔著後悔著，結果就是晚上總是會夢到那一天的事情，總是會夢到這個小小的奇蹟在面前被抹消掉。

他或許有些笨拙，畢竟這是他第一次扶養一個孩子，也早就忘記自己在這孩子的年紀時在做什麼了，所以他只能想辦法去做他想到的事情。

在等到那孩子會講話，會走路之後他就開始訓練那孩子的身體能力。禁止對方使用鬼的力量，要強大到可以以人類的標準就可以擺平任何對他抱有惡意的人；除了能完全化為人形以外的術法他一個也沒有交給那孩子，因為一般的人類不該會那種東西；把那孩子帶到街上讓他直接體驗人類的生活，甚至是拜託比他更常接觸人類的某位狐妖偶爾幫忙看照那孩子，給那孩子說說關於人類的常識。

為了他這個獨一無二的寶物，在訓練的時候他不惜狠下心來對付他的兒子。每一次對練結束就會看到孩子身上又添加了新的傷痕，那時候他總是會拿出之前從別的妖怪那邊架著武器，友好的要來的膏藥，親手替那孩子抹上。他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告訴那孩子他的故事，讓那孩子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

不知道是因為他教育有方，還是他兒子本來就很聰明，隨著時間的過去，那孩子變得越來越像人類了。即使自己上街去買東西也不會被懷疑，甚至還可以在人類的村莊交到朋友。

他早就知道會有那麼一天的到來，只是有些孤單。

而他也知道總有一天，為了他的孩子好，他必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