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

黑市開張後一周，「地下」也開張了。

地上被攔查一次，穿過地道後又一次。
少當家拿著木牌給人檢查，爹則是在這會轉到我這，替我綁緊披風戴上兜帽。

爹戴著半臉面具，我的是全臉的，甚至包住了耳朵，我的世界便只餘從兩個眼孔望出去的範圍。

地道盡頭燈火如晝，煩囂喧鬧，隱隱能見圓形的地下空間概分成了兩層。

「阿九。」

我將視線移回，落在爹開闔的唇上。

「進去之後跟緊，數好心跳、數好呼吸。」他輕拍我胸口。

這是幼時他教我冷靜的方法。
爹爹在提醒我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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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練邪道的三生，當場取活材依客人需求煉蠱。
牙儈喊著數字，競賣家道中落流落於此的女子。
娼攤向嫖客推銷身軟操不壞，畜生折騰也不怕。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看客議論難得一見，存一息的少年頭上草葉舒張。
藥商嚷著藥有奇效，伴隨焦味及人獸難辨的哭喊。
肉販吆喝新鮮現宰，案邊坐著癡傻狀的殘疾幼孩。

一二三、一、一二……

火光、血光。
臭味、腥味、香粉味。
烙鐵聲、剁骨聲、尖叫聲、笑語聲。

生命最後的嘆息聲——


「阿九。」


啊，是爹的氣味……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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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似被刺鞭拖拉至胃底，五臟六腑都成了秤砣重得我幾欲嘔出。

站在包廂內，我脫下斗篷、摘下面具，面具五官的凹槽裡積了鹹水，我的領口濕了一片。
我淚如泉湧，卻能感覺到自己實際上面無表情。

「阿九。」

爹在椅上朝我招手，我走去跪坐於地，下巴靠他腿上，雙手虛環他小腿。

「你不必參與或繼承家業。」爹捧起我的臉，「離開這後亦可不看不聞不說，但必須知曉且牢記這些都是『真實』。」

「阿九，你可明白？」

他的指腹擦過眼下帶走水珠，而我終是嗚噎出聲。

「是，師父。」

柔桑志異 ⋄ 短篇 | 貳拾

Plurk | 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