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对强奸文化说「不」
Source写在前面
这件事情想必大家都已经看到了。
昨天，一份长达11页、控诉阿里巴巴高管灌醉女下属并对其进行性侵的pdf文件截图在各大社交媒体上被疯狂传播。
整个事情，不管对于阿里还是警方，目前都还是在一个调查阶段，我们肯定也不太好去说什么。
今晚我只是有些忘不了看到那段维权视频时的感受：
一个遭遇性侵的受害者四处维权无望。
只能在公司食堂发传单、大喊“阿里高管强奸女下属，公司无人问管”的方式来揭发施害者的罪行，要求公司给予处理。
那一刻，可能真的无关理性思维，而是一种女性自带的生理性共感，连带产生了疼痛。
这种疼痛让我没办法不去聊些什么，既然事情还无由定论，那我们就只做延伸，聊聊那个我们已经聊过不止一次的「强奸文化」。
一 什么是“强奸文化”？ 很多人可能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先解释一下什么是“强奸文化”吧。 强奸文化（Rape Culture）是一个很多年前就被提出来的一个社会学概念，指的是由于社会对性别和性的态度而使“强奸”普遍化、正常化的环境。(cr:Wikipedia) 在这样的环境里，人们会习惯性暴力的存在，从而忽视强奸的严重性。
听起来可能有点绕，没事，我给大家列举几个生活中存在“强奸文化”的证据：
最普遍的就是，当一件性别暴力事件发生后，一些人往往喜欢给强奸的施害者找借口，同时对强奸的受害者加以苛责。
比如：“明知道不安全，为什么要和他单独出去”、“那天为什么要穿性感、暴露的衣服？”、“为什么要喝醉酒？”等等。
这些话术的都会在无形之中弱化掉强奸行为本身的严重性。
此外，如果强奸行为发生在权力不平等的两个人之间，且被指控的一方是权力上位者。
那么无论事实的真相如何，人们都会下意识地对指控方产生揣测和质疑。
就拿前段时间吴亦凡的事件来说，当时受害者都美竹的维权行为一度被认为是在“蹭热度”、“想火”、”想借此讹诈一笔钱”。
这些质疑没有任何依据，仅仅是因为被指控的一方是个流量明星。
比如现在很多所谓的霸道总裁玛丽苏电视剧里都会出现的画面——
男主在未征求女主同意或女主明确表达拒绝的情况下对其强吻、壁咚、强行发生性行为的片段，再裹上一层爱的浪漫糖纸。 电视剧《创业时代》里，喝醉后的郭鑫年来到温迪家中，在女方已经明确推开他的情况下，他还是强吻了对方，然后两人发生了性行为。
这样的情节如果在剧中起到推动二人感情发展的作用，再传递给观众，就会让他们在头脑中形成“女性说「不要」就是「要」”的想法。
这其实，就是在培养强奸文化。 同时，一些媒体在公共话语空间里对于性侵案件的叙述也有失偏颇，模糊掉性暴力发生的真正原因，延续了强奸文化。 就拿凤凰周刊这条新闻报道来说：
这样的叙述不仅是在暗示受害者遭遇强奸的原因在自身，还以喝醉来弱化强奸本身行为的严重性。 所以你会发现，目前我们整个社会解决性暴力、性侵害问题的重点是在教育女性如何保护自己避免强奸，而不是教育男性不可以强奸。
二
酒精，职场，性骚扰
理解了“什么是强奸文化”之后，重新用这一视角来检索这次的事件，就会发现：
在受害人的叙述中，“强奸文化”几乎如影随形。
一个是在饭局性侵中最常见的元素，酒精。
灌酒往往在这类事件初始是可以得到掩护的，这种掩护多半是“陪客户”“为了订单”“要给客户面子”这样带着商业社交属性的托词。
但这也在无意中形成一种绑架，它们堵上了受害者在一开始意识到危险时，开口拒绝的机会——
因为没有人会在灌酒时候就明说「我们是为了灌醉你，然后强奸你」，所以如果你拒绝便是不够敬业，不够对公司忠诚，受害者往往也会考虑后续在公司发展而选择喝下对方递过来的酒精。
这是强奸文化遇到商务酒局文化后的一种恶变，后者在近几年的新闻中越来越频繁地成为前者的掩护。
所有企业管理者，其实都有必要思考，在这样的环境中，对于女性职员来说，酒局文化是否是一种极大的不安全因素，更显露出糟粕的一面，一家企业乐于以女性职员的冒险来为企业发展服务，那是否这家企业的价值观念出现了问题。
同时，在强奸文化中，酒精还很容易成为施害者的借口，这种借口是两面的，就像今天在微博被大家疯狂转发的这张图一样。
当男性说出他喝醉了的时候，人们会默认这是男性强奸行为的原因，或者说源头。
而女性说出她喝醉了的时候，人们会用这句话解释她遭遇坏事的原因。
这不是一个骂一句双标就能过去的现象，它背后更是一种强奸文化的集中显像。
前者本身就是一个谎言——
男性如果到达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那种醉酒状态之后（不包括微醺），是无法勃起的，更不要说完成性行为。
所以酒后乱性这个词，一直都是个伪概念，是一种男性为自己强奸文化开脱的发明。
后者背后是我们聊过很多次的荡妇羞辱——她如果不想被睡，就不会喝那么多酒了。
这两者合二为一，便正好非常典型地解释了「社会对性别和性的态度而使“强奸”普遍化、正常化」这一强奸文化的定义。
另一个，是这件事中的各种职场业态，也与强奸文化产生了很多对应。
席间喝酒，性骚扰，这个张某为自己鸣冤的也直接承认了自己就是在喝酒后搂抱了当事人，而且请注意他的话“在酒桌上正常喝酒，中间肯定有搂抱的过程”。
“正常”，“肯定”。
再看强奸文化的定义里的“普遍化”“正常化”，大家应该也能够意识到问题在哪里了。
默认和男客户要喝酒，默认灌女职员酒没问题，默认灌酒搂抱没问题。但这默认没问题，就是问题。
默认的背后更是一种权力使然，权力可以去制定这种默认，权力可以让职场的性骚扰没有成本，权力可以让维权者付出巨大的代价，权力便是威慑。
所以，说白了，强奸文化并不是只和强奸有关，而说的是所有会间接导致强奸发生的大众思维和认知，我们要抵抗的，是这种认知被常态化合理化的倾向。
三 强奸文化出现的“因”与“果” 最后，我们再来谈一谈强奸文化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又会造成什么后果。 强奸文化产生的最根本原因源自父权制世界观。即男性在“性”中是主动、攻击的一方，女性则受性别角色的规训成为被动、顺从的客体，男性对于女性拥有性占有的权利。 但我觉得还不止于此。
所以“性同意”应该属于阻止性暴力发生的重点，但目前的性教育中对于性同意教育的普及程度似乎并不是很高。 另外，社会对于“强奸行为”的容忍度也较低。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我国目前在法律方面对于“婚内强奸”没有明确定罪，这便会让一部分人难以意识到“强奸=犯罪”。 还记得之前的那部《传闻中的陈芊芊》里有一个片段：黑化后的韩烁强行与陈芊芊发生性关系未遂。
这一段放在现代社会，其实就属于“婚内强奸”。
但很多人的眼里看到的只有是“苏”和“甜”，忽略了这一行为的本质问题。
至于这些在包围中潜移默化的强奸文化，会最终产生什么影响？
网上最近一直在流传一张由11th Principle Consent组织制作的“强奸文化金字塔”图：
（左图来自:www.11th Principle Consent.org；右图来自网络翻译，译者:米米）
注：经校对，我们发现右图中一些翻译不够准确，如Sexist Attitudes指的是性别歧视态度, Rape Jokes指的是关于强奸的笑话, Locker Room Banter指的是男性聚集在一起用粗鲁的语言进行和性有关的谈话，中文版不妨碍整体含义的传达，但最终还是以英文版为准。
通过这个金字塔可以比较直观地看到，金字塔底部的性骚扰到性压迫再到最后最严重的实质性性侵犯，这三者并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影响的结构性存在。
这就和搭房子一样，底层地基搭好了，就自然地会开始慢慢往上搭建。
这个逻辑放到强奸文化上就是对于底层行为的纵容会巩固底层，然后让严重程度一级一级爬坡，最终促成强奸行为的发生。
说白了就是得寸进尺。
如果人们依旧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或许就会有意或无意地为构建强奸文化作出贡献。
今天聊了这么多，不是在污名化全体男性，也无意挑拨性别对立，让女性们恐男、厌男。
只是最近越来越觉得，去让女性学习如何自我保护，日结住酒店衣架栓门，劝着收藏独居安全指南，这都是不够的，全社会的意识培养才是最根本的，这需要有人反复不停地唠叨。
接力式地，唠叨。
配图/@JoinFeminism字幕组《剖析性侵害的刻板印象和强奸文化》、来自网络音乐/SL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