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
德蕾希的白色蕾絲長洋裝裙白垂墜到了地上,腳上的細跟鞋也不是她平日習慣的穿著,她不得不拖著腳步前行。
「就快到了。」儘管德蕾希穿著並不是那麼適合出行的衣裳,在後方隨她行走的喬書亞仍然望得出神,無時無刻不想盡早那一天到來,「我已經快等不及了。」
在陽光底下,她的金白色髮絲和身上的緞面洋裝都閃爍著光,卻不刺眼,如同她整個人散發的氛圍,美好,卻總是不那樣喧囂。
草坡的盡頭是一處能看見海的懸崖,從上而下俯望著遠處的漁村,這畫面存在於喬書亞幼年的某次記憶裡,貴族們來到這裡避暑幾個星期,他清楚記得德蕾希也在,兩人並無太多交集,那年夏日的細節後來都只剩下了德蕾希的身影。
前些日子終於訂了婚,生活突然開始繁忙起來,他應付著親族之間的祝福和送往迎來,德蕾希則繼續日復一日的任務,她對此沒有太多想法,因此所有事項都由喬書亞一手包辦。
當然也包括這次藉由任務,暫時離開喧鬧的旅行。
「蕾。」兩人才在坡邊坐下,喬書亞便忍不住撲抱著德蕾希,兩人雙雙滾落在柔軟的草坡和裙擺之中,「妳喜歡什麼樣的花?」
「嗯?」突如其來的擁抱和問題令她沒有時間思考,「問這個做什麼?」
「婚禮。」喬書亞整個人都窩靠在德蕾希身上,從下方仰望著她的眼神,「我要搭很多的花棚,上面擺滿喜歡的花和植物,還要請來弦樂團演奏音樂讓我們舞蹈,我不想要任何旁人插手,更不願意出任何差錯。」
「不會出錯的。」
「蕾願意陪我練習嗎?」喬書亞忽略了德蕾希不知所措的神色,兀自繼續說著,「我甚至已經把誓詞跟宴會發言的稿子準備好了。」
「練習?」德蕾希伸手碰了碰喬書亞的下巴,掌心的溫熱流竄在這個碰觸之間。
她弄不懂喬書亞,思緒被這個問題絆住,不知如何回應,此刻距離預定的婚禮日期還有好幾個月,在那天來到之前她一直以為除了繼續和喬書亞相伴,日子不會有任何改變。
「我們自小就相遇了,一同長大,見證彼此的成長,然後墜入愛河,一切都相當自然合理,我尋不找任何否定這種生活的理由。」
是的,她承認這是事實,只是眼前之人的語氣如此誠懇,一時之間她只是看著,在尚未出言加入自己的意見之前,緊接著又是讓令她無以反對的誓言。
「我選擇妳作為我的妻子,我承諾將忠誠於婚姻,無論生老病死,無論貧窮貴賤,我會將此視為這輩子最重要的任務,以阿爾寧家族的封號起示,至死不渝。」
「至死不渝……」德蕾希細聲重複著這個過於沉重的發誓,現階段她沒有想到這麼遙遠的事情,在各種情景底下她都願以自身性命捍衛喬書亞,不輕易讓他凝視死亡的幽谷,也從未想過分離,可此時喬書亞窩靠在她的膝上要她發誓的語氣反倒令她疑惑。
還未到在聖堂裡的那日,如此誓言可以這麼輕易說出口嗎?
「蕾。」他認真的問,不給她猶豫的時間,將手指扣進德蕾希的指,甚至微微施力,令她挪不開,「妳同意這至死不渝的承諾嗎?」
「我願意。」長舒了一口氣後她緩緩說出這簡短的語句,除了答應,她似再沒有別的選擇。
「我願意。」
喬書亞迅速翻起身,仍然窩靠在德蕾希身上,隨後便再次撲倒她,兩人又往草坡底下滾落一點距離,這下喬書亞在上方。
先是幾個落在嘴唇上的親吻,待德蕾希反應過來,他又探出舌尖,甜膩纏綿。
「這裡沒有其他任何人在。」喬書亞在綿密的吻之間輕聲說,「我們進屋去吧?妳還記得吧?在這棟的房子裡有很多房間可以探險。」
她不記得了,兒時記憶裡找不到這個片段,此時卻不被允許回憶。
德蕾希沒有反應過來,仍沉溺在甜美的吻之中,她的視線飄向不遠處佇立在小徑末端的堡壘,思緒和意識還沒串連起一切之前便被喬書亞抱起身。
她的髮和純白的裙身上沾黏了一地的碎草和花瓣,裙襬結彙成美麗的花藤,但她不去在意她的其中一件婚紗被弄得凌亂,只剩下被喬書亞摟抱著,氣息和心跳相貼著的悸動。
德蕾希的回吻落在喬書亞的臉頰上,無聲地補上自己方才沒有來得及想出來的誓言,她不停親吻,直到完滿了這場除了滿山的花海、不遠處的浪聲和頂上柔和的陽光之外沒有見證人,只剩下彼此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