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

　　黑色與白色的電子訊號被投影在牆面上，時不時跳出雪花狀的雜訊，無聲的老式電影是寒冬日的最佳良伴，迷你人影被鑲嵌在四方形之內，讓所有喧鬧戛然而止，只餘繾綣情誼在此停泊。

　　「小遇，你說⋯⋯記憶能夠被放映嗎？」慕苡莐靠在皮革沙發上、抱著一包零食，腿上覆蓋著一條白色的毛毯，她將視線瞥向一旁看得專心的易遇，眼底的神情像是若有所思的模樣。

　　當現實與副本場景交錯重疊時，儘管系統已削弱情緒波動，某些瞬間卻有感受被放大的錯覺，尤其當精神恍惚時，她不能立刻確定那些自己親身經歷過的，到底哪些是劇本、哪些是真實世界。

　　「可以把大腦想像成一套作業處理系統，被擷取的記憶經過處理會被分類，放進不同區域，」易遇的嗓音溫潤，他將理論轉換成淺顯易懂的文字娓娓道來：「『提取』更像是妳說的放映，回想某一段的歷程。那些與自我有關、更新的記憶相對來說都更容易被記住，或者，被『放映』。」

　　畫面中的男主角側身在女主角的耳邊低語，慕苡莐的眼前掠過幾道身影，握住零食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裏頭的餅乾因此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想到什麼了？」沉寂的氣氛被易遇打破，他的心思從頭到尾都在慕苡莐身上，只是假裝自己的視線在螢幕上罷了。

　　赤色的瞳孔倒映出易遇的身影，眼前的電影早已被忽略，「在想遺忘和記住，兩者取決於什麼。」

　　「記憶會衰退、被干擾，或者受到刺激被影響。我們在記憶上擁有主動權，遺忘卻是不能掌控的。」易遇不知道何時將身體挪到慕苡莐的身側，他低下頭柔聲解釋道。鉛灰色的眼眸忽然閃過一絲情緒，「苡莐，我想要出現在每一幕裡。」在妳的記憶裡佔有一席之地，甚至佔地為王。

　　慕苡莐被易遇看得愣了愣，那雙眼中一閃而過的是野心、慾望還是依賴？然而待自己回神之際，方才那道眼神卻已蕩然無存、彷彿只是錯覺。她手心向上、撐著下巴，「現在這一幕，只有小遇。」

　　易遇的雙眼瞇起，眼尾因為聽見她的話而向上揚起，像是容易饜足的狐狸，聽到答案後便心滿意足。

　　「姑姑想要吃什麼嗎？」易遇把目光移向所剩無幾的餅乾，語調中是顯而易見的愉悅。

　　「好像有點餓了⋯⋯」慕苡莐把零食遞到易遇的手上，偏頭思考後答道：「就簡單的麵吧，冬天正好適合熱熱的湯麵。」

　　見易遇大步走到廚房，不一會兒就傳來鍋底與鍋鏟的碰撞聲，慕苡莐的思緒不知何時也被拉進眼前跳動的黑白畫面——原先平凡的生活，不知何時就多出了那道身影，無聲的回憶一幕幕閃過，低聲呢喃著過往溫存。

　　「麵來了，小心燙。」蒸騰的水霧在眼前擴散開來，接踵而至的是竄入鼻腔的香氣，易遇端來的麵看來簡單卻配料豐富，蔬菜湯底鮮美，瘦肉則帶出香氣。

　　「謝謝。」慕苡莐抿了一口熱湯，溫暖的氣息瞬間蔓延到四肢，隔著熱氣望著易遇，他眼眸依舊深邃。

　　一旁立燈的鵝黃色光芒映射在慕苡莐的身上，易遇只想將眼前的瞬間珍藏，收攏進永恆的記憶中——始終鮮明、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