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南疆的杏花海,又一个被错过的春天
原创 水云千帆 三联生活周刊 三联生活周刊 微信号 lifeweek 功能介绍 一本杂志和他倡导的生活。*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杏花树荫下的村落、河谷、土房,安逸静谧如一幅画,一首诗。
图文 | 熊昱彤
[ · 杏花沟 · ]四月,南疆,塔什库尔干,中国最西面的一个县,山谷中氤氲着淡淡的杏花香气。613县道在峡谷里蜿蜒前行,路边奔涌着青绿色的塔什库尔干河。
河水来自周围的雪山,汇入叶尔羌河后,最后会加入南疆母亲河--塔里木河。
向东奔腾的塔什库尔干河汇入叶尔羌河。前者水清澈透亮,蓝绿色如翡翠,叶尔羌河泛出灰绿色。塔什库尔干河是叶尔羌河的主要支流之一,流经塔县和阿克陶县后,于两河口汇入叶尔羌河,而后者是塔里木河的源头。这里是塔莎古道,是玄奘法师从天竺求经东归走过的路。1500年前,玄奘东归,经由塔莎古道穿越葱岭,向着长安的方向、向着故乡归来。帕米尔高原汉代时称“葱岭”。葱岭,不由让人想到葱郁的森林、葱翠的农田、春天弥漫四野的野葱香气,还有古时候的浪漫。
玄奘在《大唐西域记》里描绘了葱岭高原的壮丽与险恶。今日的塔莎古道,仍是一样的地势险峻,峭壁林立。路仍不宽,但已平整硬化。亲自走过深切的河谷、曲折的山路,更加深刻地感怀玄奘法师不顾道阻且长,开启那场漫长而艰苦卓绝的求真之旅的宏伟志愿。
层崖峭壁之下,奔腾的塔什库尔干河滋润养育着两岸的村庄、树木、牲畜,在河岸两侧画出一条窄窄的碧绿的生命线,在这条线的之外的地方,除了灰色的石头还是石头。
河流的两岸散落着一个个塔吉克村庄,随意跟着一条小路,它就会带你走进深藏在老杏树下的村子,走近塔吉克人在杏花树下的日子。
早晨,鲜亮的阳光开始染红村后的山头。光线很快漫下来,一缕缕的光打亮了一树树的花。在清新的阳光下,这些四、五百年的杏树开得正盛,遮天蔽日,如云霞,似微雨,片片粉白中缀着点点微红,老树的蓬勃生命中透着青春的鲜活俏丽。
层层叠叠的杏花簇拥在一起,满目红粉,让人应接不暇,杏花浓重的影子下掩着一栋栋的朴素村舍。
杏林中跑出来一群早起上学的孩子;一位85岁的老爷爷在杏花树下悠闲地梳理着胡子;一个塔吉克汉子正站在牛圈上面干活,身后的杏花海像是为他搭建了一个绝妙的舞台背景。两个塔吉克妇女见面,在亲热地互行吻面礼,巨大的枝干在她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边,母女俩在老杏树下席地而坐,母亲用石头砸开杏仁,喂进女儿的嘴里,那画面温馨得让人心醉。村边有一家人在宰羊,屠夫把羊倒挂在杏树的枝杈上,那个角度正好干活顺手。
日落时分,杏花树下一个妇女正坐在花床上缝着被子,斜照的太阳把她变成了舞台上的角色。一会儿,小女儿放学回来了,居然在树上荡起了秋千。
抬眼望,满树繁花让人升起梦幻般的联想,如梦如幻的杏花把你的思绪带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低头看,这些日常劳作的场景又让你生出一种现实的亲近。近在咫尺的两者之间,有一种毫不损及美感的相映成趣,都是淡淡的、静静的。
杏花包围的村落、河谷、土房,安逸静谧如一幅画,一首诗。梦境和现实,在这个平行宇宙中,就是这么彼此观照、互为交错。杏花如雨微落,一片沉寂中,我屏息静气,轻移脚步,生怕搅扰了这一地缤纷。静思花开花落终有时,缘起缘灭无穷尽。
树下嬉闹的孩子、静坐的老人,莫不有关生发、生长、以及一切生命的自然与必然。
走在这样的地方,内心无比的安宁。 [ · 冰山上的来客 · ]
关于塔吉克族,玄奘所著《大唐西域记》曾记载有“汉日天种”的美丽传说。其实深目高鼻、英容俊貌的塔吉克人是中国境内唯一的欧罗巴人种,他们是“高山之鹰”“冰山上的来客”,他们勤劳、淳朴、民风多彩,行走坐立之间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塔吉克人对人友善,是个豪爽热情、多礼好客的民族。在瓦罕走廊偶遇一家塔吉克人家举行婚礼,场面热闹非凡。手鼓奏响节奏分明的欢快舞曲,人们载歌载舞。女人们都穿上了颜色鲜艳的衣裙,老人、妇女、小孩欢快地聊天。这是塔吉克人一个重要的社交场合。主人热情相邀,我也加入了欢乐的舞蹈。
村里这家来了客人,戴白头巾的老太太90岁了,带着浓妆艳抹的有两个孩子的少妇一起在做炸油果子。新鲜果子捞出锅,老太太热情地非要我吃果子。
塔合曼乡一个村子里,村民都已经搬进了新盖的大砖房,孤零零的一栋老土房成了文物般的存在。
一大家子站在红色拖拉机前,远山、原树,黄土地,顿时有了俄罗斯列宾风格的历史沧桑感。两个孩子不停作出各种调皮可爱的神情,主人拿出油炸果子和各种糖果招待我们,临走时坚持用塑料袋装上一带让我们带走。
春花灿烂,春山静谧。幽静的杏花沟里多长寿老人了,遇到了好多位老人,用手指比划着告诉我年龄,最大的两位老人95岁了!
在塔尔乡见到一位英俊小伙儿,叫马尔旦。他告诉我“老房子是我奶奶的哥哥的房子”。马尔旦被政府送到深圳上学,今年6月就要毕业了,准备回到家乡创业。乡里鼓励农民搞旅游、办民宿。小伙儿和他爸爸在民宿装修风格上产生了矛盾。爸爸说要按城里宾馆的风格来,马尔旦说不行,“要搞出典型塔吉克风格,但卫生间要做好”。马尔旦24岁了,有个女朋友,也是塔吉克,在读大三。当我让他把女朋友也叫过来(拍照)时,马尔旦说“那等于火上浇油,我爸前几天还在催我结婚”!
早起出门溜达,村子东头的老房前,一株老杏树开得正盛,遇到一个散步的塔吉克大哥。大哥是护林员,在地上用手指头写字告诉我,他一月挣3500元。
帕米尔高原上除中国塔吉克族外,也是柯尔克孜等族世代聚居、游牧的地方。关于柯尔克孜族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2000多年前。
白沙湖畔,晚上借宿柯尔克孜人家。男主人告诉我,房屋是政府给修的,原地改建,没要一分钱。房间里暖洋洋的,一个用电的小锅炉烧着暖气,做饭用液化气。三个宽敞的卧室里面有类似榻榻米样的地柜,上面铺着羊毛地毯。他家门口停着一辆奇瑞SUV。客人的到来让全家人兴奋不已,爸爸、妈妈、奶奶和三个儿女,轮番为我们摆拍全家照、各种组合照。晚上席地而睡,女主人为我们铺了三层褥子。
[ · 行走帕米尔 · ]
从亚洲地形图上可以看到,亚洲四面都是低海拔地区标志的绿色,中间的那一坨深褐色的‘’大疙瘩“就是青藏高原和帕米尔高原。
在亚洲的中心,喜马拉雅山脉、喀喇昆仑山脉、昆仑山脉、天山山脉和兴都库什山脉“不约而同”地向着一个方向汇结,形成一个巨大的山结,这个山汇就是帕米尔高原。行走在群山起伏,连绵逶迤的帕米尔高原,一会儿翻越海拔4000米、终年冰雪覆盖的山口,一会又走在山脉之间宽阔的谷地。
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位于帕米尔高原的东缘。塔什库尔干是古丝绸之路的要冲。丝绸之路从这里通向印度、中亚、西亚直至欧洲,在海路尚未开通之前,帕米尔是东西方之间来往交流的必经之路,无数的使节、僧侣和商贾在这片地势高寒,行旅艰险的土地上留下了身影。
如今天堑变了通途!从喀什前往塔县,国道314已是全线高速。车子疾驰在平稳光滑的柏油路上,窗外略过明艳的雪山和碧湖。记得2016年秋第一次走这条路时,很多路段还是坎坷土路,一路上人在车里颠簸得像摇煤球,前面的车带起冲天的尘烟,几十米外的大山都隐在尘雾中。
有人用“最美300公里”来形容从喀什到塔县的路程。是啊,一路上峰回路转间,几乎每前进一公里,都会有新的景致跳进你的眼里,白雪皑皑的山峰、蓝绿色的闪亮河湖和茂盛湿地里悠闲的牛羊。
这一路相伴左右的是有“冰山之父”盛名的慕士塔格峰。随着公路向前延伸,从不同角度远观海拔7500米的慕士塔格,都如磐石一般巍峨,气度雍容,让人目光无法离开它。
在塔什库尔干县城北不远处,有一处背依昆仑山、面向塔什库尔干河的古城遗址,人称石头城。据传石头城是西域古王国朅盘陀国的都城,这是一个塔吉克族祖先建立的王国。我们现在看到的石头城遗址是清末在石头城东侧加筑的。戈壁草滩上,石丘重叠的城垣残部依然高大耸立。
从喀什去往塔什库尔干的公路从白沙湖畔绕过。在这个海拔3300米的高原湖泊能看到雪山、湖水和沙漠交相辉映的奇幻景观。如镜的湖面倒映出赫赫有名的公格尔峰和公格尔九别峰(柯尔克孜族语“白色的帽子”),还有大大小小数十座绵延上千米的沙山,白沙湖就像一颗明珠镶嵌其中。
夕阳为雪山披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头纱,伫立天地一片红光中,帕米尔的美和圣洁,使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本文所有图片由作者拍摄于新疆)
排版:盐巴/ 审核:然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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