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子遊樂室

或許是與安傑爾一同處理了誰都不想負責的客訴，給總管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氿慕在接到對方詢問能否幫忙代班與孩子們玩耍的時候非常乾脆地應下。既然是打工，又是因為上一次的課訴小姐——似乎叫做海芬——大抵是向總管家說了什麼，總之被當作是適合哄孩子的對象也是始料未及，他打算找上安傑爾一起。

安傑爾哥哥擅長照顧小朋友這件事，自己也算是親身體驗過。

這樣的要求安傑爾一開始是拒絕的，一臉「你看我像是很感興趣嗎」的表情，可這樣無聲的質問對氿慕來說大概就和「快說服我」的意思差不多。他於是搭上安傑爾的肩膀，從十歲自己與對方的初見一路稱讚到安傑爾搬了新家、開了藥廠、甚至連某些難以在公開場合提起的內容也拿來作為題材，最後結論：他們說那些孩子都是天使，很乖的。

「誰們？」安傑爾看著他。

「不知道。」對郵輪上職務一知半解的氿慕也看著他。

安傑爾想讓他閉嘴，然而目前使氿慕安靜下來的辦法似乎就是答應。

———

站在遊樂室門口凝視著裡頭尖叫狂奔的孩子們，安傑爾轉過頭，臉上的表情再一次顯得變幻莫測，似乎是想打開他的腦袋看看彼此對於很乖的定義是否存在巨大誤解。可綁著小馬尾的罪魁禍首瞇著眼睛，在觀察片刻之後欣喜地開口：「那個綁辮子的妹妹好可愛。」

安傑爾只好跟著看了看：「你是喜歡她手上的羊娃娃吧。」

氿慕眨眨眼睛換上一副無辜的笑容，邊說著怎麼會呢邊推開門進入，大部分孩子看見陌生面孔的出現，都停下了手邊的動作朝此處看來，僅有幾名看著半大不小的男孩，在察覺進門的並不是熟悉的大哥哥之後開始放聲大叫。

然後在安傑爾跟著進門掃視一圈後，突兀地閉上了嘴。

「看吧，他們很乖。」梳了梳根本沒亂的小馬尾，氿慕舉起從管事處拿來的故事書，朝孩子們招了招手：「今天的故事是白雪公主哦！」

「鋪好床才可以聽，快去快去。」

「最後一個鋪好的要演蘋果——」

幼稚園的小朋友大抵還是留著對陌生人的好奇，亦或是趨吉避凶的本能，眼前黑髮大哥哥身後那個看著不是很好惹的白髮哥哥，跑在最後說不定真會被當成蘋果吃掉。我媽媽說這個是黑臉和白臉，其中一名約莫五歲的小男孩對著身旁兩根小啾啾的妹妹低聲說道，收到氿慕笑瞇瞇的凝視後還是乖巧地去抱了枕頭。

所有孩子在專門用作午睡位置的軟墊躺下之後，氿慕翻開了書準備講故事。那隻羊娃娃不知怎地來到他手上，作為其中一名沒有台詞的演員。安傑爾雙手環抱在胸，原先想著冷眼旁觀，最後還是忍無可忍：「你提到白雪公主的時候可以不要總是看著我嗎。」

「哦，你是角色嘛。」氿慕拍了拍他手臂，繼續回到故事劇情：「後來，白雪公主打破魔鏡，在裡面找到一顆南瓜。」

「她將那顆南瓜藏了起來，午夜十二點一到，南瓜變成十二個小矮人駕駛的馬車……」

「？」這傢伙嘴裡出現的果然不會是什麼正常的故事。

槽點太多，安傑爾一時間竟無法判斷該從哪裡開始吐槽，孩子們也因為從未聽過的故事內容而全神貫注，幾雙睜大的眼睛裡一點睡意都看不出來。他原先是不怎麼在乎，可看著氿慕越編越離譜，白雪公主已經快要前往亞特蘭提斯撈寶石，孩子們看著自己——白雪公主的扮演者——的眼神也越來越詭異，安傑爾不得不伸手按上氿慕尾椎，在對方倏地噤聲後滿意地拿過了根本沒翻過幾頁的故事書。

「路邊的老太太透過南瓜馬車的車窗，遞給白雪公主一顆蘋果。」他開始將故事導回正軌。

在平緩低沈的語調與熟悉的劇情下，小蘿蔔頭們終於陸續打起盹來，就連氿慕也靠在他身上昏昏欲睡。安傑爾揉揉眉心，覺得自己就是來收拾這人興致來時的爛攤子，在大略確認孩子們熟睡之後他拍了拍氿慕的腰，表示他要走了，再不滾起來就和羊娃娃一起留在這裡。

「不要那麼小氣嘛。」氿慕嘟囔著，揉揉有些坐麻的腿：「你知道台灣路邊也有賣東西的老太太嗎，安傑爾。」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哦，就是老太太會拿著一籃花塞進你的車窗裡。」他揚起嘴角，迫不急待地開始分享：「味道很香……你剛才不是說了從南瓜馬車塞蘋果嗎，我以為你知道。」

「那你怎麼沒吃了那些花。」然後被毒死異鄉。

「我又不是白雪公主，」氿慕理所當然，「你才是。」

「皮癢了吧？」安傑爾又要去捏他尾椎，卻被豎在自己嘴上的食指給頓住了。

別吵醒小朋友。氿慕以氣音提醒道，拿起被隨意放在地板上的故事書就要跑，又被眼疾手快地摟過腰回到原位。正對著白雪公主鄙視的表情，耳邊傳來大哥哥殘忍的命令：「把那隻羊娃娃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