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

血月


  耶利戈正從臨時隊員口中意識到自己不久前的行為有諸多錯誤,上至未拍照留證、下至隨意焚毀屍體,幾乎每一步都需要改正。他還在思索該如何致歉並解釋自己放火的意圖,外頭突然飛來的一頂帳篷就強行終止了這場對話。

  露營車被吹得震顫,高壓的風聲化作尖嘯,覆蓋在擋風玻璃上的布料遮去了大部分的陽光。風不斷呼嘯,無人還有餘力去管那具被耶利戈燒掉的乾屍,紛紛離座去拉起窗簾或防護。蓋在擋風玻璃上的那頂帳篷沒撐上多久,轉眼間便在沙粒與反覆的撕扯裡成了碎片,窗外的景色這才露了出來。

 

  傍晚落日的昏黃天空變得如鮮血入水,淺淡的鮮紅一直延伸到地平線的那一端。

 

  這不對勁,在異狀發生前耶利戈完全沒有察覺沙塵暴到來的前兆,一如沙丘上的那條蛇,毫無預警便覆蓋了周遭。外頭的天空彷彿大難將至,但他直覺這還不是神旨所指,比起危害,這更像是警告。

  他隔著玻璃向外看,注意到天邊的色彩還在加深,由淺逐漸轉化為剛被割破血管那樣的鮮紅。像什麼人死在遠處,而這漫天都是那個人的鮮血。

 

  陰冷空氣自車輛的縫隙蔓延,黏膩潮濕的味道竄入鼻腔,沿著眾人的身體攀爬而上。

 

  那不是沙漠的氣味。耶利戈皺起眉頭試圖分辨,但除了鏽蝕與炭灰的味道外再無其他。車上的臨時隊員發出尖叫,叫沒幾聲便被耶利戈一手摀住口鼻。

  「安靜。」風聲影響不了耶利戈的耳朵,人類高頻的尖叫倒是像有千把刀在戳刺他的耳朵,險些要被刺穿。

  「那是、那是什麼?」臨時隊員聽話地放低了音量,或許是怕了耶利戈這個編外哨兵,或許是沒了大叫的力氣,無論如何,他顫抖著指向窗外。無星的天空不知何時掛上了一輪紅月,滿地飛沙被月光染得赤紅。

 

  被風吹起的沙就像不斷湧動的鮮血。

 

  另一名較為沉穩的隊員舉起相機打算拍下異常的血月,卻在調好鏡頭的那一秒也發出驚呼。緊盯著月亮的所有人都看見了,那紅色的圓月在他們的注視下變得模糊,落地的月光逐漸稀薄,在光線最黯淡之處隱約有什麼東西佇立。

  其他人看不清,但耶利戈透過微光看得很清楚,月光之下是一扇青銅門。斑駁的門扉雕滿未知的圖騰與文字,上頭嵌著大量泛綠的銅釘。那扇門在赤紅的沙上憑空而立,散發著濃重的陰暗氣息。

  耶利戈想了想,接過隊員手裡的相機,擺弄幾下後對著那扇門按下快門。快門聲在寂靜中異常響亮,在拍照的聲響中,耶利戈聽見了其他聲音。


  開門。

 

  他環視周遭,所有臨時隊員都癡癡地望著那扇門不做反應,似乎除了他沒有人聽見那低沉又模糊的聲音。它從門裡傳出,在他耳邊不斷迴響,在他的腦海裡一聲又一聲地重複。

 

  開門。

 

  他想,是白天的那具屍體在朝他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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