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北方有庄园,麻婆豆腐混茄子 - FT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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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璐诗:我十分好奇,究竟是谁的手笔和眼界,不光翻修了主楼、加建了新楼,还请来出身中国云南的女厨师Shane Zhao主理其中一家亚洲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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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底从苏格兰高地驱车回英格兰,风暴未平,大雪接力。开了七小时后,三点多天色快暗下来时,终于抵达北约克郡小城Ripon附近的格兰特利大宅(Grantley Hall)。车子迎着天边红霞开进庄园,远远看到帕拉迪奥风格的华丽大庄园在车前徐徐展开,疲惫已在期待之中消褪了大半。

紧接着,车未停稳就接收到了仪式感:礼宾接手行李、衣物甚至鞋子、代泊车。我们只需心无旁骛地享受这一程到达的舒适就好了。被领进登记入住的酒吧沙发上的一路,我已察觉到了这里的服务对细节的注重。加上圣诞灯饰已完整布置好,这儿的气氛实在能令风尘仆仆的旅人精神一振。入住登记表上签下名字,一边就有服务生端来鲜榨苹果柠檬汁。走入酒店新翼内的套房,看见餐桌上早已备好了黑刺李松子酒。小杯入喉,整个人顷刻放松下来。

站在角窗前,视野中还勉强能看见窗外对着的后花园。主楼和旁边的露天花园餐吧灯饰璀璨。尽管多年来对乡村庄园改装成的奢华酒店探访不少,但Grantley Hall的规模和下重本硬装,以及服务的到位,都令我感到这里的独特。毕竟,浴室里装上价格便宜一大截的仿大理石,在当今的城市和乡村奢华酒店内都屡见不鲜。而这里浴室全大理石、地暖之外,每间客房都装上了至今在英国仍算新颖奢侈品的智能马桶,而每间客房的床垫都是请约克郡本地品牌手工定制的。

我十分好奇,这究竟是谁的手笔和眼界,不光翻修了主楼、加建了新楼,还请来了约克郡出身的米其林二星厨师Shaun Rankin主理其中一家餐厅,又请来出身中国云南的女厨师Shane Zhao主理另一家亚洲餐厅。在英格兰疫情解封大半年以来,这里的40多间客房起价400英镑,套房均价一千英镑起,但房间几乎每天订满。这与伦敦不少门可罗雀的城市酒店对比甚大。细想下来,这跟庄园所在位置远离城市估计很有关系。毕竟这里西临Yorkshire Dales国家公园,东北面向北约克荒野国家公园。疫情时期,计划度假的人们都乐意远离尘嚣。

与每个有故事的庄园相似,格兰特利大宅原本是一幢私人住宅,在三百年不断扩建、易主、重装、再转手。庄园最早的部分建于17世纪,最初只是一幢简易小楼,是当地人Thomas Norton与Mary Fletcher新婚时修建起来的。到18世纪,家族第三代Fletcher Norton在庄园里出生,长辈们也许不会想到这孩子日后将飞黄腾达,还会为格兰特利大宅贴金。Fletcher从大律师一路平步青云,后来晋升为英国下议院议长,还被封为格兰特利第一代男爵。他为庄园加建了两个房间,也就是今日我们所见的Norton吧和Norton吧休息室。庄园的规模逐渐增加,今天的下午茶室、大堂吧,曾是当时的小厅和音乐室。男爵仕途得志之时,在伦敦及其他地方又购置了几处物业,格兰特利大宅便成了度假庄园,很多时候只是空置。在Norton家传了两个世纪后,上世纪初,格兰特利第五代勋爵将大宅卖给了Christopher Furness爵士。新主人对大宅继续做扩建,包括在流过庄园的Skell河边上加建起一个小四合院。这次装修后的庄园,也最接近今天我们看到的格兰特利大宅。潺潺的Skell河还淌过一座日式小花园,这是当年Furness夫人自己设计的园艺作品,还是英格兰境内最初一批模仿日本花园而修起来的私人庭院。然而没过20年后,夫妇俩的儿子Marmaduke转手就把房子卖给了附近West Riding郡的一个地毯制造商。二战期间,庄园临时成为伤兵疗养院。二战后,West Riding郡政府以1.35万英镑买下了庄园,随后作为成人教育寄宿学院对外开放。2006年庄园再度易主,没过几年又被卖掉。数度转手后,年过七旬的约克本地老太Valeria Sykes在六年前以6百万英镑将庄园盘下。

如今75岁的Valeria,当时刚与英国最有名的平民富翁之一Paul Sykes结束44年的婚姻。她不光买下了庄园,还从赡养费中再取出7千万英镑做重本装修和扩建。面对不少“这把年纪,还要这么折腾做什么”的质疑与不解,Valeria说是希望给自己家留下一笔“结实的财富”,毕竟“to the manor born”这样“世袭庄园”的身世在英格兰依然令人艳羡。Valeria的儿孙目前都在酒店内任职。庄园酒店在疫情爆发之前落成开业,大部分员工都来自约克郡本地,Valeria认为这是对本地经济做贡献。这一点也确实使得格兰特利大宅在当前脱欧与疫情的双重冲击下显出了优势:眼看许多酒店和餐饮业都招不够人,而大宅从一开始就基本上算是自给自足,这个目前英国服务业面临的普遍难题在此并不突出。

英格兰这座北方庄园很突出,除了其大手笔的装修与无微不至的服务,也与英格兰南北近代以来的阶级差异有关。伦敦是达官贵人聚居之地,这些人到周边买地起乡宅,近如汉普郡,远至科茨沃尔德郡,近三百年来蔚然成风。就像格兰特利大宅那样,富人一掷千金修起乡村庄园,一来为了炫耀家世,二来也是为了吸引皇亲国戚来做客。格兰特利大宅就在二战前成功吸引过玛丽王后去吃茶。

英格兰北方自从19世纪工业革命以来就是工人阶级的阵地,很长时间以来至今,英格兰都存在一种“北方人贫穷又缺乏教养”的成见。在长达10季、风行英格兰的讽刺喜剧“Benidorm”里,英格兰人就用自嘲的口吻将这一成见刻画得鞭辟入里。乡村庄园的繁荣在一战的冲击下一夜不再:这些家族的男丁大部分牺牲在战争前线,无后为继之下,失修庄园要不就是陆续被拆除;没拆的,原庄园主家族也大多难以负担维修开支,于是也都陆续改成乡村酒店。纵观英格兰南方各地乡村,如此背景相似的庄园酒店在今日已有供过于求的趋势。然而距离伦敦370公里之外的格兰特利大宅这样规模的庄园,在北部地区确实仍属凤毛麟角。75岁的本地女业主也难得不崇媚伦敦风尚,从床垫到茶叶用的都是约克郡本地出品。

不过最想不到的,还是这样一个掖在乡村的庄园里,居然藏了一个名叫“88”的亚洲融合精细料理餐厅。今年才加入的主厨Shane Zhao是云南人,早年赴澳洲学厨,五年前搬到英格兰北方,旋即成长成这个地区极受瞩目的厨师。试过她设计的8道试菜单就知道,开办这样一家餐馆很需要勇气:炖鸡汤、南瓜饺子、荔枝雪芭,甚至是将肉夹馍改成“红烧肉青瓜夹馍”,尝起来也还顺理成章。吃到比目鱼配上海青和印式豆泥糊,就开始吃出了冒险的劲头。最刺激的还是小砂锅上的豆腐煲,小勺入口:这不是麻婆豆腐+茄子煲的结合吗!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摄影/张璐诗。责任编辑邮箱:haolin.liu@ftchine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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