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东海岸，两个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 FT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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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听说法夫（Fife）这个地方大概是在10年前，从爱丁堡艺术节和国际图书节上听来了温暖入心的James Yorston、King Creosote等人的音乐，知道了他们就来自苏格兰法夫的独立音乐圈Fence Collective。东海岸这一片，数年前到过民风淳朴的16世纪渔村Pittenweem，渔村倚着高尔夫球场Lundin Links。第一次看见连着海滩的绿茵，印象极深。不久，我到同属于Fife地区的小城圣安德鲁斯的书店Topping & Company Bookseller去，参加作家大卫•米切尔（以《云图》闻名世界）的读书活动。小说家一边在朗诵，屋顶上海鸥一边在鸣叫。出门才见到，原来这又是一个海滩与高尔夫的不离之地；走在高尔夫公开赛的绿茵场上，我还得知这里就是“现代高尔夫之乡”。多年后，我再次来到这个12世纪时曾经的皇家自治镇，走在西沙海滩，也就是1981年电影《烈火战车》开场时一群人在大海滩上跑步的慢镜头拍摄地。2012年伦敦奥运会的开幕式还专门有一个环节向此幕致敬。
西沙海滩挨着圣安德鲁斯的古老高尔夫球场，我入住的Rusacks St. Andrews酒店就在球场边上。球场就是一个公共空间，要穿过时看着点没人击球就好。大风天，但挡不住几位装备齐全的球手在挥杆。绿茵侧畔有一道小溪，六百年前这儿的居民就有茶余饭后打高尔夫的习惯，时至今日，高尔夫在苏格兰也一直是百姓同乐的活动。1457年，苏格兰国王詹姆斯二世曾经对高球下禁令，认为年轻人“玩物丧志”，应该多花时间练射箭。谁知不到半个世纪后，继位的国王詹姆斯四世自己迷上了高尔夫，禁令自然也被废除。
夜里挨着北海入眠，在久违的海鸟声中醒来，波涛滚动，连紧闭的落地窗也关不住。走出阳台，一大早就见到高球爱好者在这个全世界最古老的18洞球场上开始新一天。附近整条街上，全是卖高球周边商品的店。今年夏天全面翻新后开张的酒店，不出意外也在软装细节上突出“高尔夫”主题：走廊和房间的地毯图案和配色都参考了高尔夫球场的标示线，顶层餐厅“18”墙上挂了一排高尔夫名将的照片。酒店标志直接就用上了交叉摆放的高尔夫球杆图案。
大堂壁炉上方有两张显眼的肖像，左边是19世纪这幢楼的第一任主人Rusacks，今天的新酒店也是取自他的名字；右边的肖像则是1860年创办的苏格兰公开赛四届冠军老威利•帕克（William Park Sr.）。从1860年开始每年举办的赛事，在全球四大高尔夫公开赛中历史最为悠久。去年停办，也是这项赛事自二战以来的第一次取消。
Rusacks St.Andrews的重装也因疫情停滞了一年，复工后，酒店在原建筑的基础上往左右延伸建筑了两翼新客房。总经理Seamus Coen告诉我，地毯的毛呢格子图案，是希望住客很清楚自己正身处苏格兰。无论是狩猎主题的墙纸，还是高耸的拱形深色桃木床头板，还有依照古董风格设计的新家具，则都是有意去装扮成“19世纪应该有的样子”。地下一层装修成了小酒馆，并在背面临街处多开了一扇门，周五晚请来本地乐队表演，希望吸引本地居民进来消费。
顶层4楼的餐厅取名“18”，以19世纪老式装潢搭配落地窗外的18洞球场。酒店的行政总厨Derek Johnston来头不小：2008年在BBC第一季 MasterChef（有译《厨神当道》）专业组获得冠军后成名，近年又两度提名全英最佳厨师，2021再获“苏格兰最佳厨师”提名。但一看菜单，却简单得出乎意料之外：不见精细料理，只供应普通的三道菜。来自苏格兰坎布雷岛的生蚝，这算做餐前小菜。Derek用苹果粒混莳萝做酱汁铺在生蚝上，一般配料是洋葱、柠檬、辣椒汁，这种做法就很少见，带了点独特甜味。闻名全英国的Orkney扇贝，因为离得近，这晚我吃到了更新鲜的。不光如此，主厨将扇贝切片后，还用扇贝的红膏部分做成酱末，与海蓬子搭配，好鲜。
饭后出门散步。很可惜，走到大教堂废墟门口看到告示说，之前发现了有石块坠落的危险，因此暂时关门做检测维护。大教堂一时是进不去了，但连着海滩的背面，绕行过去，从海滩看夕阳和月光下的石林废墟，视野中所见依然震撼。
11月30日正好是“圣安德鲁斯日”，即苏格兰国庆日。圣安德鲁斯之所以成为苏格兰的“守护神”，传说正出自我眼前的这片东海岸土地。相传，耶稣的第一门徒圣安德鲁斯被处死在十字架上后，他的几件骸骨，右手三指、一截手臂骨、一块膝盖骨与一颗牙齿，在公元4世纪时由圣‧雷古勒斯从希腊的佩特雷，经由英格兰海路，一路护送到法夫的海边小镇Kinrymont。甫到达，船就在东海岸沉毁。据说从此小镇索性命名为“圣安德鲁斯”。
这个中世纪时苏格兰的宗教首都所在，也拥有苏格兰最古老的大学。建校已有六百多年的圣安德鲁斯大学，在全英国大学中的年龄紧跟牛津、剑桥之后。与牛津剑桥一样，圣安德鲁斯的城镇，也是围绕着先兴盛起来的大学各学院才逐渐发展。17世纪苏格兰碰上了英国内战，作为城镇的圣安德鲁斯开始萎靡。19世纪时衰落到极致，连本地的古老大学都一度打算迁址，后来是多亏了有高尔夫球场和俱乐部当经济上的救命稻草。
离开圣安德鲁斯那天，十级暴风忽然降临，苏格兰东海岸正好落在了风暴眼内。海滩上一时流沙飞扬，巨浪轰鸣。听说晚一点风暴将达到13级以上，于是赶紧上路，开过Queensferry大桥，进入北贝里克后走了十多分钟滨海路程后，抵达同样在今年夏季开张的Marine North Berwick酒店。进入落地窗朝海的大堂吧后，才看到新闻说我们刚走过的高速路，由于风暴已经封闭。
Marine North Berwick酒店外景走入房间，看着接近落地的大飘窗外面浪花翻卷，觉得遇上这样有戏剧感的旅途很够意思。从房间窗户，还能见到福斯湾和巴斯岩。巴斯岩上无人居住，但却是野生鸟类的聚居地。酒店销售总监Debbie说，夏季时，这里的海滩附近经常能看到海狮和海豚。在楼与大海之间，横亘着17世纪存在至今的高尔夫球场，其中West Links是举办英国网球公开赛资格赛的主要场地。旁边有个练习场，今天是一个儿童高尔夫球场。自己不时也打高球的Debbie告诉我，19世纪这里曾专门开设6洞的女士专用球场，但“不久之后大家发现女性也会打高尔夫，而且打得不错，于是将6洞增加为9洞球场”。尽管室内装修也会见到与高尔夫有关的细节，但Debbie告知这家酒店跟置身“现代高尔夫之乡”的Rusacks定位稍有不同。北贝里克离爱丁堡不过半小时火车，开车不到一小时，这里历来是极受苏格兰喜爱的滨海小镇。开业以来，不少人从爱丁堡过来度周末，也有很多商务客人来开会。
同样是在19世纪下半叶建成，酒店也在新近进行了重装，但维多利亚时期的建筑特征：挑高天花板、大飘窗、印花墙纸、地毯等都还是维持原来的风格。美国的酒店品牌Marine & Lawn去年初购下北贝里克这处物业，不少软装材料运输都依赖国际物流，但由于疫情而再三被拖延。也是因此，客房的浴室仍待更新。Debbie说，浴室重装计划在今年冬天完成。
接近黄昏时，大风继续升级，房间里的飘窗玻璃被夹杂大风大浪震得哐哐响。听这里的老员工说，这还是11年来的第二次红色天气警报，风力达到了12-13级（风速每小时约140公里）。我在宽敞的房间里，发现电壁炉和暖气管根本敌不过暴风对老式单层玻璃的摇晃，到夜里，不得不请服务员多拿了两台电暖器放在床边，才勉强觉得够暖。
Marine North Berwick酒店，从风暴到雪景所幸风力在半夜已逐渐减弱，到早上起床看，只剩下被推上了沙滩的海藻和依然不小的浪头，但玻璃窗不再发出有点骇人的撞击声。天晴了起来。当天还到北贝里克小镇里逛了一阵，多色彩的小房子里并立了很多家独立小店，连锁店不多，街上的圣诞装饰已点亮。海滩无时无刻都近在咫尺，下午三点半时天边已挂上了彩霞，顺势待在沙滩边看了色彩浓烈的日落。不料第二天清晨，竟忽然下起雪来。还是那一扇大海就在眼前的大飘窗，我窝在暖气管前的沙发上，看雪花静静落下。大海边的高尔夫绿茵场很快铺上了厚厚一层白色，偶尔有行人和狗走过。就此代入古老生活中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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