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禽擇木而棲

良禽擇木而棲

舒笙、狐黎

  駝著整日的疲憊,舒笙終是回到了家。他甫一進門,便見原先只奉著狐狸像的供桌上多了一只純白的陶瓷瓶,那陶瓷瓶置於正中,裡頭斜插著一枝不知從哪兒摘回來的桃花,明顯是那個誰特意擺給他看的。
  舒笙愣了半晌,爾後他才在腦中想過得那個誰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懶洋洋的、帶著一絲笑意,「可算是回來了,要不我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得哭著去找你了。」
  狐黎走近他,替他將揹在身後的書架取了下來,本還想順手揉一揉他的肩膀,卻被舒笙給躲開。他自袖中掏出用油紙包得嚴實的綠豆糕遞給狐黎,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像是他一貫的平穩:「正好是最後一塊,老闆娘特意算我便宜些。」
  就算舒笙亟力隱藏自己的情緒,卻不妨礙狐黎捕捉到他語尾那一點兒顫抖。他瞥了一眼書架,卻又疑惑起來,上頭的詩畫比今日他帶出去的要少了好些,當不至於是為錢煩心,那又是為何?
  舒笙聽他問句過後便陷入漫長的沉默之中,直到狐黎幾乎要以為這世上竟有能將人石化的巫蠱之術存在時,才聽得他囁嚅道:「先生此前說的,大慶易儲之事……」舒笙停了片刻,長長得吁了口氣,似在努力平復心緒,「罷了,左右我也拒絕過了,當不會再找上門吧。」
  「有人迎你入幕?」
  「是。」舒笙對上狐黎驚詫的目光,又補充了一句:「那人本欲同我說他的主君是何許人,可我……我一向並無此意,我真不願意。先生,我……我……」他語氣急促,險些咬了舌頭,狐黎瞧他將衣袖擰在手中,縮著身子可憐兮兮的樣子,不由得嘆息道:「我還是要說,太子昏庸,廢黜是遲早的。只是……」

  他的神色悲哀地不可思議,語氣也似憑弔,接著他笑了笑,像是忌諱甚麼般不再多說,而是另起了個開頭,「持身中立並非壞事,我亦覺得如今大慶朝堂的水過於深了,少沾一些無妨——可問題是你的心態。」
  舒笙蹙眉,朝著狐黎正正經經得拱手施以一禮,「但憑先生賜教。」
  「太子不過是此時還有這個身分,得了一些人的擁護罷了,終究不會長久。」
  「可太子畢竟佔著正理……」
  「你該輔佐的是明君,而非正理。」狐黎面上無甚表情,隱隱還有些怒意,卻克制著自己不對他發脾氣,舒笙垂下眼,不敢再看。

  寂靜忽地聳立於他們之間,舒笙敏銳地察覺到了狐黎手的溫度漸次降低,涼的他幾乎要捉不住,他遂用力握了握,有些擔憂的開口喚他。狐黎這才像是回過神來,他抱歉得對舒笙勉力一笑,才說道:「我氣急了,對不住。」
  「不……是我的問題,是我太過迂腐了。」狐黎聽聞又是一嘆,他說:「學識、才能你皆有之,唯獨這性子……」他輕彈了下舒笙的額,又捏了捏他的臉,繼續道:「我是真想打醒你,可我卻捨不得。子和,你知道嗎?此刻你的沉默其實並不代表中立。」他停了一停,最終平心靜氣的開口:「你的沉默就只是沉默而已。」
  他將舒笙驀然絞得死緊的手一指一指扳開,溫柔撫過上頭每一個繭。舒笙的掌心是意外的柔軟,狐黎用指腹在上頭寫著什麼,一遍又一遍的。


  依稀是個心字。


  半晌狐黎停了動作,將舒笙的手重新合攏,「子和,我想請你用心看看,誰才是那個你願意跟隨一生的良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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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遺:

  「我見你方才談起太子廢黜隱有愁容,可是為何?」
  「畢竟曾是儲君。你且瞧瞧檯面上的那三位哪一個是好相與的?太子便是能苟活一時,也不可能活得了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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