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她的狂想

☼ 指定：末日廢土
☼ tag：一方死亡

　　愛麗絲。

　　銀刀輕易地在鎖骨之下劃出切口，而蒼白的肌膚之下沒有血液流出，沒有腥味蔓延，沒有脈搏，唯有她的藍眸還映著刺人的破碎燈泡——亞爾林向之逼近，待純淨的藍海只剩下他的身影，他這才放鬆下來。刀鋒繞過胸腔，他的指尖無聲而優雅；髮絲傾瀉至地，她的肢體破碎而駭人。

　　斷裂的機械音碎散在荒蕪的藍雪花裡，啪滋響起的電流小小地激起些許光亮，偶有重回意識的兵械再次逼向他們。那些不通情理的機器人啊，冰冷制式的警告話語迴響在鐵塊散落的廣袤之地。

　　「愛麗絲，妳說什麼？」他眷戀地將懷中人的鬢髮收到耳後，讓對方穩穩地在花叢中躺臥，「⋯⋯啊，我知道了，妳不用擔心，但——還是會怕的話就閉上眼睛吧。」

　　嗯，我知道了，亞爾林。

　　人造之惡襲來，只剩下半身的機體看上去滑稽，亞爾林則毫無猶豫地將手中的刀子狠狠刺入，氧化的機油噴上他同樣不堪的襯衫，倒沒潑及胸章幾許，就是漾起了幾蕊藍雪花瓣。亞爾林看著塵霧乘著花香落下，與星火塵埃如出一徹，那是他尚未褪色的憶往。

　　那時這藍花的色澤也綴在那女孩的髮上。輕巧的紗絲滾在同色系的裙襬，與蝶在花間搖曳，她是明媚直率的苞芽，在旋身時綻放出漂亮的弧。當亞爾林走上前，她會抱著他送出的滿懷馥郁、眯起垂潤的眼睛，玩鬧似地捎起裙衣帶上甜香。亞爾林向來鍾愛她繽紛的出人意料，即使是黑白的素描也有她純真的色彩斑斕。

　　亞爾林！與一聲叫喊相伴，她的棕髮襯有日陽的光亮，猶如燦金般的髮梢愉快地轉了個圈，繞上流麗的殘影。被喊上的他跨出腳步——

　　⋯⋯亞爾林？

　　鮮花成了漫地機械殘骸，蝶吻是雜訊，綠茵之地如今徒有荒蕪，他腳下的觸感冰冷堅硬。亞爾林抱回他的女孩，他應了腦海裡的呼喊，語氣柔和，他說，愛麗絲。

　　「那樣說不好，愛麗絲。」他撫過「愛麗絲」臉上的裂痕，其中露出的電路板已不再閃爍，「妳能睡上一覺，醒來我還會在這裡。⋯⋯妳當然能醒來了，我會叫醒妳的。」

　　不應有血肉的機器人在他眼裡流下了淚水，他看見他的女孩嘴邊甚至掛著鮮血；早已失去能量的機械在他的思緒裡似乎說起了話，琥珀色裡倒映的水色眸子又瞇起來了——她說，亞爾林知道為什麼烏鴉像寫字檯嗎？

　　亞爾林無奈地笑了，卻也順著女孩的問題，「怎麼會？為什麼？」

　　記憶裡的女孩咯咯笑，又狠狠地吐出一口血。她說她也不知道，但，只是想說亞爾林也許會知道。那雙澄淨抬起最後一次對視，仍舊能柔和地包裹住他。也許我醒來就知道了。女孩蹭進亞爾林的懷裡，吐出孱弱的呼吸。

　　他麻木的意識回復，懷中的機器人擁有與女孩別無二致的五官——也同樣地不會再朝他笑得燦爛。

　　琥珀色澤滲入黑夜的墨，閉上雙眼，亞爾林低頭吻上懷中人的唇瓣，毫無溫度的柔軟與他的記憶有所出入。不過他無所謂，那不重要，那依舊是他的「愛麗絲」。將其後頸的芯片拿出，小小的記憶體承載了女孩的一切：她為畫紙填上色彩的姿態、她小憩時的睡顏、她說起天馬行空的亮眸、她賭氣而鼓起的臉頰⋯⋯還有，她叫起他名字時的所有模樣。

　　亞爾林。她的笑容終始誠真，他也不曾失去過。

　　他拖著身體回到棲地，迎接他的只有沙塵，然而他再一次地將芯片放入嶄新的機體內，隨著電流竄動，琥珀重拾亮澤。亞爾林用指腹撫過女孩紅潤的肌膚，他會讓對方成為世紀末的永生，他答應過她了。「該醒來了。」此話如約而至，水藍色的眼眸再次甦醒。

　　愛麗絲。

　　fin.

▶ https://www.plurk.com/p/ows1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