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膀
從那令人不適的房間掙扎著爬出來之後,謝書彥馬上就後悔了。
也不是說她想要回去做那種讓她身心都無法接受的指令,但等到她有辦法順暢呼吸的時候才發現,剛剛一起談話的十個人中,只有自己放棄了執行指令的機會。
只有自己?真的假的?
謝書彥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衣角上的塵土,首次為了自己的處境而感到焦慮。她回到彩色房間的門外試著轉動門把,理所當然的鎖上了無法打開。
她忍不住埋怨起躲在裡面不願意面對現實的那夥人,至少她是這麼評價他們的,畢竟在這樣的環境中還只想著用相對安穩的方式度過,這不是膽小與天真的話會是什麼?愚蠢?
想到這裡,謝書彥冷笑了下,然後就轉頭走向食堂,打算看看有沒有什麼能派上用場的東西。她還記得行程表上有兩次放風時間,到時候裡面應該會有幾個人受不了那樣的生活想喘口氣吧?
那就是她的機會,謝書彥知道自己必須好好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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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鎖的房門傳來了解鎖的聲音,維德從來沒想過這個聲音會讓自己鬆這麼大一口氣。
這幾天的生活真的糟透了,先不論那種無法好好控制自己四肢的狀況有多讓人無力,那天不停循環放映的影片才是最打擊精神的東西,裡面的內容讓正面臨相同處境的維德很不舒服,他自己可能都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感受,只知道當下他唯一的願望就是那個影片可以停止撥放。
主辦或許是有意想讓參與者的精神耗弱來達成某種目的?維德還記得當時自稱是企業家的道格拉斯在看完影片之後明顯變得消沉,可能影片裡的主角身分與他產生了某些連結,進而被影響到情緒了吧。
「在想什麼?」
耳邊傳來西瑞斯的聲音,維德抬起頭後正好對上他的視線。
他們現在正走在宿舍的長廊上,西瑞斯在放風時間開始前就向維德提議要來拿些枕頭被褥,好讓他們提升接下來幾天的舒適度,運氣好的話也許還能找幾本讀物當作消遣。維德曾擔心這些行為會被當成作弊,那時西瑞斯笑了笑,在維德手裡寫下幾個字:『他們又沒說不可以。』
「......我在想自己還挺幸運的,但這個心態也許不是很好。」
面對西瑞斯的關心,維德遲疑了一下就把心裡的話說了出口。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畢竟......要是你一開始沒有來找我說話,也沒有在房間裡陪在我身邊的話,我現在可能已經撐不下去了。」
「我不是在說這個。」
「什麼意思?」
「我是指,你不必為了這種事感到愧疚,這裡本來就不適用我們平時認知的道德觀,憐憫跟自責只會把自己推向深淵。」
「可是......」
「維德。」
西瑞斯停下腳步,語氣變得凝重,這讓維德有點喘不過氣。
「在這裡,你不能去同情任何人,也不能信任其他人,你只能拚盡全力去思考要怎麼活下去,現在的我們只做得到這件事。」
說完之後西瑞斯就繼續向前走去,維德的雙腳卻像是陷入了泥沼。這些話語太過殘酷,陪伴自己數天的醫生在此刻維德的眼裡突然變得好陌生,西瑞斯說的或許是對的,但這樣的話維德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繼續信任他,要是連西瑞斯這個一開始讓維德感到共鳴的人都不能信賴,那他還能相信什麼?
「那為什麼一開始,你會來找我說話?」
維德的聲音很輕,輕到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但他知道西瑞斯一定能夠聽見。
而西瑞斯也確實回頭了,他看上去甚至有些錯愕,好像是沒意料到維德會問這個問題,不過他還是很快地整理了自己的狀態,走到維德身邊。
「或許是因為,那天坐在食堂的你很像我的一個朋友。」
西瑞斯的笑容有些無奈,他伸手將維德的頭髮撥到耳後,西瑞斯的動作很輕,讓維德感到耳邊一陣騷癢而忍不住閉上眼睛。
「要是他也被帶到這個地方,說不定會跟你做出很類似的行為吧。」
聽見西瑞斯的答覆,維德的思緒還是有些混亂,他低著頭不發一語,沒有發現西瑞斯的行動停頓了一下,是直到西瑞斯回頭望向長廊的另一側,維德才注意到異樣。
「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沒有?」
即使維德側耳傾聽也沒能聽見什麼,但西瑞斯似乎還不是很放心,他往遠處走了幾步,並示意維德在原地等待就好。
「你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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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傑叼著一片洋芋片在宿舍閒逛。
洋芋片是他在食堂找到的,不過現在那邊有那個很難搞的警察,他暫時不太想跟那個人有太多牽扯,所以轉移目標來到了宿舍,他打算找張床看能不能躺著享受自己的零食跟少有的休閒時光,畢竟這幾天只能在地上爬行,偶爾還是挺懷念舒適的床鋪的。
為了不要在休息的時候被打擾,阿爾傑在選擇房間上遇到了一些困難,太靠近門口的不好,但在最尾端的是不是更容易被發現?他搔搔頭,後來決定隨便看哪一間順眼就挑哪間。
結果阿爾傑才剛爬上樓梯,就看見在樓梯間扭打在一起的兩人。
他一眼就認出襲擊人的應該是那個沒有參與指令的女人,而被按在地上掙扎的似乎是那個偵探?嗯?偵探不是跟醫生一起行動了嗎?人呢?
阿爾傑仗著自己位在暗處的優勢快速的環顧了一下四周,他沒有看見那個很高的醫生,而現在那個女性背對著自己,偵探則是用盡全力在抵抗襲擊,阿爾傑觀察了一陣,隨即發現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想到就做,阿爾傑拋下手裡那袋洋芋片,抓起走廊上放著的花瓶就衝上前,搶在兩人注意到之前砸在了女子的頭上。
真不愧是直播殺人專用的場地,還知道要在走廊上放花瓶啊。
當阿爾傑成功將女子的氣息完全扼殺在手裡的同時,他不經意地想到這件事。
拍了拍手,阿爾傑站了起來,他轉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偵探,對方也看著自己,他們兩個就這樣對視了一下,直到走廊另一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維德?你還好嗎?發生什麼了?」
來人是那個很高的醫生,阿爾傑自覺退開,現在這裡有兩個同一陣線的人,做什麼都很不方便,意識到自己錯過機會,阿爾傑回頭去撿起剛剛被自己隨手一扔的洋芋片包裝。
雖然沒能直接賺夠整個月的時數,但可以不用回到那個房間也算是不錯了。
繼續咬著洋芋片,阿爾傑再度回頭,他看見那個醫生將偵探抱在懷裡好像在說些什麼,但他對那個不太有興趣。
因為現在,他要去找一間能讓自己一路躺到這週結束的房間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