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

聽.說


  他曾如世人一般,認為那是一篇古老的寓言神話,一則未經查證的虛言。要是真患上了,症狀也肯定符合字義,數不清的花瓣將於氣管盛放,無法汲取任何氧氣,如離了水的魚急於回到汪洋。

  純白茶花落於掌心,鮮血浸染花瓣邊緣,極似紅梅盛放在白茫細雪,似點綴似控訴,替這段戀情刻下歃血之意,在和緩曲調中留下短暫激昂。

  實際上沒有那麼難受。空氣無阻地流入肺中,喉嚨灼燒至極致反而燒糊了意識,一朵朵瑩白花朵堆砌,幾乎成了山。眼前開始跳動著不同色彩,他無法斷言這是否受模糊的思緒干擾,卻能篤定自己即將死亡。

  揉碎手中白花,扔下破裂花辦。時間流逝變得曖昧,生命消逝愈發明晰,他張了張口,肯定得說的吧,在生命最後一刻。

  「咳咳……嘔……」

  嘩啦啦的茶花像瀑布一樣傾灑,開口便代替主人訴說愛意,阻絕了他的聲音,像是懲罰他不及時把握機會,只得以這種形式證明專情及隱藏戀愛的勇氣。

  他緊緊箝住自己的咽喉,想要制止一連串乾嘔,但不絕於耳的咳嗽聲彰顯出這番抗爭的無力,映入眼中的顏色愈來愈鮮豔了,如同那個人一般。

  「毛……咳嘔……」

  是誰憐憫他的努力嗎?本應無效的反抗忽然有了效用,他好久沒聽到自己的聲音了,自然也聽不到他人喚他的名。自從症狀嚴重到話都講不出一句,自從他將自己關在這不及對方一絲溫暖的這個家。

  毛邦羽,毛邦羽,毛邦羽。

  不可以忘記,他不斷複誦。不可以消失,他不斷回憶。不可以丟失這三個字的發聲,他不斷重複著無聲的唇瓣翕動。

  矮櫃上的物品被攀附的動作掃落,但他穩穩接住了錶著框的相片,像珍稀寶物一般緊擁在懷,五顏六色的光點不斷錯落在虹膜上,無論張闔,白底的世界都被染上那人的色調。

  「毛……咳、邦羽……毛邦羽……」

  他緩緩闔上雙眸,直到最後都沒有放棄訴說,儘管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成功出聲,但仍舊虔誠地傾訴,於口中,於心上。

  「……我喜歡你。」

  最後一片花瓣落下,如鳥羽輕盈,悄無聲息。

  『我聽到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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