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依然是最受信任的投资对象国 - FT中文
FT中文黄蓥祺：据Kearney报告，在全球主要跨国公司对投资预期表现出消极之际，美国再次蝉联跨国公司最受信任国家榜首，此为连续第九年位居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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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际直接投资界具有盛名的“Kearney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Confidence Index”在数月前发布了新的年度报告。今年报告的主题与往年一样，只是变更了年份，即“The 2021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FDI) Confidence Index”，但反映的一些内容却值得关注。
报告指出，新冠病毒大流行对全球投资界的冲击是明显的。根据《2021-2023 年全球经济展望》统计，2020 年，全球经济总量收缩了 3.7%，为二战以来最大的降幅。根据世界银行数据，去年全球贸易的衰退更为剧烈——经济总量下降了约 9.5%。在历史上，直接投资流量与全球产出和服务商品贸易的波动密切相关，实际上，在疫情全球大流行之前全球投资流量就已经开始下降。根据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的数据，去年，全球这一数值下降幅度更大，接近42%。
大流行对直接投资流动的影响是长期的。Kearney估计，全球 FDI 流量可能会经历多年才能实现复苏——2016 年的峰值水平可能要到 2028 年才能被超越，而且，在保守假设下，流量可能需要长达十年的时间才能达到曾经的峰值。鉴于这些动态，投资者更加谨慎也就不足为奇了。在今年的指数中，受访者表示出，对全球经济三年后的预期不如 2016 年以来乐观，这反映出投资者担心国际经济从新冠疫情中恢复的速度将会偏慢。具体而言，今年只有57%的受访者表示对全球经济持乐观态度，远低于2014年的79%和2020年的72%。
在全球主要跨国公司对投资预期表现出消极之际，美国再次蝉联跨国公司最受信任国家的榜首，这是美国连续第九年位居榜首，加拿大保持了全球第二，德国维持了全球第三，英国结束去年第六进到了前五，法国在连续三年保持第五名之后，小幅下滑至第六名，日本从去年的第四名下滑至目前的第五名。值得注意的是，除了西班牙取代中国位序外，前十名国家自2020年保持不变，这反映出全球资本对发达经济体的偏爱。下图表明，前25名的国家与去年相比几乎没有变化，只有一个例外即奥地利重新加入了该指数统计，而中国台湾则跌出了前25位。
可以看出，统计反映的总体局面有利发达国家。发达国家市场的持续强劲表现可能源于总体宽松的监管环境，外加拥有较为熟练的劳动力、先进的技术、基础设施和稳定的经济等因素。在谈到对投资决策的重要影响因素时，受访者偏好寻求拥有强大技术、创新和研发能力的国家，这也是发达国家市场具有明显竞争优势的领域。事实上，研发能力是今年要素排名中涨幅最大的一项。这凸显了技术在支撑和重塑全球增长、生产和供应链方面的作用。新冠大流行加速了产业向更加自动化和智能化的转变，随着众多公司被迫调整生产流程以适应因疫情延长造成的封锁和隔离，机器正在以更快的速度取代人工。这种转变有利于拥有高科技禀赋的市场国家，而美国在这一方面拥有长足的优势。
发达经济体主导投资市场的原因是：投资者偏重先进技术，东道国政府治理和宏观经济稳定。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很少有发展中国家经济体出现在名单上。有三个例外，即中国、阿联酋和巴西。值得注意地是，中国跌至排行榜的 12 位。虽然不大引人注目，但中国较低的分数可能不仅受到撤离中国市场转投发达经济体的跨国公司影响，还受到美中贸易关税冲突以及企业对国际供应链的重新思考和设计的影响。一系列事态表明，企业面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大的压力，需要重组供应链以避免地缘政治竞争和关税影响。
全球新的 FDI 流量也将通过加速工业自动化得以形成。这意味着欠发达国家市场的劳动力套利优势将在中国和其他地方下降，对投资者的吸引力将降低，因为自动化使公司能够将生产转移到更靠近当地市场的地方。科尔尼指数反映出一些进入到美国的公司已经开始将一些制造业转移到墨西哥，以便接近美国市场，并远离包括中国在内的其他国家。美中贸易紧张局势和最近达成的“美国-墨西哥-加拿大协定”进一步放大了这一趋势。中国劳动力价格在上涨，这种发展可能不利于中国作为投资目的地吸引力的塑造。然而，尽管投资方面面临挑战，但跨国企业对中国经济前景的乐观程度仍保持稳定，这可能是由于中国在遏制新冠大流行和经济快速复苏方面做出了相对迅速的反应。
在大西洋的另一边，英国今年表现平平，这很可能是英国退欧不确定性减少的结果。经过多年的紧张谈判，英国和欧盟达成了一项脱欧后贸易协议。对国际投资者而言，这明确了双边经贸关系。与此同时，投资者可能也意识到，要想以最佳方式进入英国市场，实体存在将是有益的。此外，英国正采取全面成功有效的策略确保疫苗接种，并在管理更致命、更易传播的新冠病毒新毒株方面取得了阶段性成功。这种积极而有效的大流行应对措施可能增强了投资者的信心。
至于阿联酋，排名的惊人上升可以归结为其先进的技术基础设施和创新水平，以及对大流行进行了有效应对。去年 12 月，阿联酋与巴林一道成为第一个批准新冠疫苗的国家，而且该国已经开始一项雄心勃勃的计划，力求在2021年年底前为全体国民接种疫苗。在以色列和塞舌尔之后，阿联酋已经实现了高比例的疫苗接种，这将进一步提振经济和投资前景。与此同时，巴西排名的下降反映了其国内经济和治理环境的恶化。在调查期间，该国的疫苗推广工作正在启动，进展缓慢且不均衡。巴西政府被指责未能确保和分发疫苗，同时淡化病毒构成的威胁。该国出现了一种更致命、更具传染性的变种。民众的不满导致反政府抗议席卷了一些主要城市，包括里约热内卢和圣保罗。
总体而言，对新兴市场相对较低的信心反映了投资者对大部分发展中国家从大流行中复苏的速度不确定的画面。过去一年，发达经济体凭借经济规模，能够采取比新兴市场和前沿市场更有力的货币和财政应对措施。与新兴经济体相比，这将导致发达市场的相对稳定性以及经济不确定性的降低，而新兴经济体通常会更缓慢地摆脱大流行。与发达经济体相比，许多新兴市场在获得和管理疫苗方面落后，甚至出现“躺平”。
新冠疫情导致经济“中断”似乎令全球投资者感到不安。他们在大流行之前表达的乐观情绪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现在他们似乎正在谨慎地审视投资格局并评估经济复苏的轨迹。可以肯定的是，外部环境的发展正在强化这种观望态度。虽然疫苗看起来很有希望，但仍有很多不确定性，许多信号表明投资流将长期难以复苏。
这种现状暗示了两件事。首先，在大流行后经济复苏变得更加清晰前，接受外国直接投资可能会成为次优事项。这与今年 FDI 流动疲软的预测相符。其次，更重要的是，利用这段时间开发和实施战略远见工具的公司将变得更有弹性，能够更好地应对未来运营环境中新冠疫情等突发事件的冲击。考虑到外国投资对企业竞争力的重要性，这也有利于一些国家设计更好的战略，吸引外部投资。
报告认为，投资者应仔细审视全球，寻找新冠疫情提供的有吸引力的投资机会。由于大流行，某些行业的前景实际上是积极的。事实上，大流行很可能会为特定行业带来商机，尤其是因为政府的支持。例如，许多国家正在向被认为对经济竞争力和增长至关重要的援助部门提供支持，这可能会促进这些部门的发展。早期的例子包括德国支持电动汽车的政策和中国的基础设施资金，以及许多发达经济体在农业技术和可再生能源方面的机会。通过研究和探索与其业务运营的互补性，投资者将有机会利用这些政策实现发展。在竞争变得激烈之前，投资者现在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些新兴领域是明智的。
此外，投资者应探索特定行业的机会。大流行压缩了一些行业和部门的利润率，例如旅游和零售，这些领域可能仍然是并购活动存在有吸引力的领域。随着受油价波动影响的小公司破产或被寻求效率、技术或资产的大公司收购，一些行业（例如能源）将整合。即使投资者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一旦他们站稳脚跟，环境就创造了重新定位和利用这些机会的机会。
国际投资者还必须应对快速变化的跨境数据流动监管环境。在日益数字化的世界中，对于大多数投资者而言，数据与创收密不可分。虽然该报告的大多数受访者认为他们企业的成立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数据的价值，但数字法规的影响在他们的外国投资决策中变得越来越重要。
进一步的监管风险依然存在。随着越来越多的国家寻求在各个领域实现自给自足，包括几个欧盟成员国、英国和澳大利亚在内的许多国家去年以国家安全为由收紧了外国直接投资规则。报告认为，包括美国在内的其他国家也可以采取措施进一步规范战略领域的外国直接投资。随着世界适应大流行后的现实，持续监测不断变化的政策格局对投资者来说至关重要。
为了更好地驾驭这个监管迷宫，战略投资者将超越监管格局，并在内部开展工作以提高他们遵守数据法规的能力，即使这涉及前期成本。在依赖数据的世界中，强大的 IT 和网络安全保护对今天和未来的业务至关重要。采取这些小步骤对最大限度地减少与数据泄露相关的财务、声誉和社会成本至关重要。
需要注意的是，在对外资最具有吸引力的排序中，报告罗列了2020年与2021年的主要指数，始终位居第一的是政府减税政策和减税的可能性空间，其次是技术和创新能力、政治透明度、廉政和高效率的法律及规则程序。这可以解释，各主要发达经济体竞相减税以吸引外资。现实看，即使是在疫情的两年中，美国依然是全球跨国公司精英首选的投资目的地，尽管中国在2016年即超越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大外资投资国，但在统计跨国公司对东道国的信心上，中国这一数值远没有超越美国。
上图可以看出，最具有吸引力的要素是东道国税率和纳税便利性，技术和创新潜能居于其次，其他要素随着年份而有调整。报告指出，亚太地区的受访者特别重视东道国的技术和创新能力。如果特定国家在制造和生产方面变得更具竞争力，外国跨国公司的投资会见证技术和创新对该地区增长和发展起到的关键作用。部分投资者在决定投资地点时优先考虑治理和监管因素，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一直专注于投资发达市场，这些市场通常被认为更安全、监管环境更透明、税收更可预测、腐败更少。
先进的技术和规范的监管支撑了美国在排名中持续占据主导地位，美国在投资者优先考虑的所有因素方面都具有优势。拜登政府对疫苗研发与注射的关注，以及更多财政支出的潜力，也提振了投资。毫无疑问，尽管去年国会大厦被特朗普支持者围困，新冠疫情导致经济增长收缩3.5%，引起了跨国公司的担忧，但美国经济向后新冠预期增长过渡的迹象也使该国的排名受益。
今年指数显示不少国家的商界领袖加强了对安全和稳定这一要素的追求。加拿大、德国、法国和日本等大型发达市场国家在治理和技术领域得分都很高。同样由于类似原因，挪威、芬兰和瑞士等较小的欧洲市场以及澳大利亚、新西兰等经济体长期以来在Kearney的统计值中排在靠前位置。尤其是新西兰，因其有效和非常成功地遏制大流行的努力得到外资的广泛认可，获得了较为靠前的排名。总体而言，这些国家可以提供长期稳定的投资环境，并在监管和治理指标上获得高分。这种对治理和技术的强调可以解释，为什么最大份额的投资者打算维持现有投资模式，选择发达市场而非新兴市场或前沿市场寻求投资。与去年相比，越来越少的投资者表示他们打算在所有类型的市场上进行投资，这一事实明显地表明在商界精英群体中不断升级的投资谨慎。如前所述，受访者的总体投资意愿低于去年，在这里，宏观经济风险是决定跨国公司投资决策的关键因素。
美国有成为全球投资新赢家的趋势，拜登总统在系统性地推动减税和产业回归，美国国内出现了一些重要的标志性投资，如芯片产业（百亿美元级绿地投资）等。由于税收或“政绩需要”，各州竞相以减税或基建吸引三星、台积电的投资。而在中国，尤其是在2020年，部分省区出现了外资撤离的迹象，尽管外资的行动总体上遵循经济逻辑，但外资撤离如果没有及时的新投资代替，那撤资的消极后果是难以预料的。中国能否从税务、政府服务、知识产权保护和法治等角度提升吸引外资的能力？从这份统计可以看出，如果再抱持廉价的人口红利吸引外资，那无异缘木求鱼，而提升政府服务外资的能力并推动工业自动化的普及，中国政府在这里是有空间的。
（注：黄蓥祺，国际政商关系评论员。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责编邮箱bo.liu@ftchine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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