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Day3　緣分

嚴冬之際，皚皚雪山上的陡坡少有綠意，樹木表層覆上一層白霜，這場突如其來的風雪倒也不是非常稀奇，但通常沒經驗的冒險者不會選在這時上山，畢竟為了維持生命，所要付出的代價並不小。

在白日之下的風雪結束之後，一抹赤紅的身影矯捷地向山上走，揹著幾乎半個人高，且看似沉重的背包卻很輕鬆的樣子，高高紮起的紅褐色馬尾，凸顯他充滿活力的臉龐，就像是山腳下那些普通的登山者一樣自在。

經過突然高聳的崖壁時，滿目自然景物之中，一個不自然的物體吸引了他的注意。

「哇！這裡怎麼有......雪豹的小孩？」

在那棵斜長的粗壯老樹與崖壁上突出的巨岩形成的夾縫中，一匹約莫少年時期的雪豹全身緊緊蜷縮，外形幾乎像個棄置的行李。牠埋在人類衣物底下的銀白毛髮蓬亂，一動不動像具屍體，毛的尖梢甚至結起細細的冰霜。

艾蘭的腳步頓了頓，猶豫著眼前的狀況到底該不該冒險。其一，不知雪豹是死是活；其二，若牠只是單純在睡覺，驚擾牠可能引來危險。

而自己與父母約定的三年期限也快到了，即便旅途中間有些波折，但至今也都照著計劃走到這裡。

艾蘭．維自小便待在鎮上長大，因其烈火般的性格，基本上沒人管得動他，雖然總是橫衝直撞，但也熱心助人，他的父母也習慣女兒如此不受拘束，並且略有打算將旅店的事業傳承予他。

山的後面就是故鄉，萬一喪命於此──可若是牠真的需要幫忙，那他就是見死不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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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番思量後終於下定決心，艾蘭小心翼翼地走近了些，隨即發現包裹著雪豹的布料上有著乾掉的血跡，乍看之下，無法得知是哪裡受了傷，又或是因其他獵物的屍體而沾染，但從牠仍然虛弱的呼吸，卻幾乎沒有起伏的身軀看來，此處的傷者就是這匹雪豹。

就在艾蘭靠近到快要能伸手碰觸覆在雪豹身上的衣物時，牠忽然睜開眼，用那雙清澈的藍眼睛直直地望著他，這使得艾蘭心中一跳，以為自己觸怒了對方而暫停動作，又以哄小孩的語氣試圖安撫牠。

「我、我不是壞人，你乖乖的喔......」

牠眨了眨眼，沒有做出過大的動作或發出威嚇的低吼，而是平靜的看著艾蘭，似乎聽懂他說的話，只是淺長且緩慢的呼吸著。這讓艾蘭看得心疼，更加堅定救助雪豹的決心。

許是生物的求生本能，牠所待的地方正好遮風避雨，作為休養的場所來說還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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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艾蘭盡心盡力處理牠後腿的撕裂傷，以及背部幾處與其他野獸打鬥過後的傷口，便也逐漸與牠熟悉起來，沒有起初那樣懼怕之後，甚至能在寒冷的冬夜裡躺在牠懷裡，抱著那條手感極佳的大尾巴取暖。

久違的陪伴使艾蘭不自覺地滔滔不絕，說著故鄉、冒險等所有關於自己的事。

提到愉快的回憶，雪豹會探頭蹭蹭他的手表示自己也很開心，若是不那麼好的經歷，便會在艾蘭身邊靜靜地趴下，便是什麼都沒說也無所謂，艾蘭總是很堅強，在牠的懷裡靠一會兒，很快又能振作起來了。

兩人在雪山上相處了半年多，其實三個月左右時，雪豹便已恢復如初，只是艾蘭說著傷癒後還要觀察，確認沒有後遺症後，他才能放心。

雪豹雖然沒有明確回答，但艾蘭就是知道牠聽懂了，因為牠一直都表現得很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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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離別的時候終究會到來，艾蘭當時已經十八歲，與父母約定的期限早已超過兩個月，他也明白自己不能繼續逗留在這裡，因此連續好幾天都很是憂鬱。

直到他們離別的最後一天──或許對艾蘭來說，是雪豹推了他一把，才使他終於願意結束這趟旅程，並且回到故鄉繼承家業。

某天夜裡，雪豹──諾頓在艾蘭熟睡之際，悄悄挪開身軀，他原本抱住自己尾巴的懷裡變得空虛，但艾蘭僅是淺淺呻吟時翻了個身。

諾頓細心地幫他蓋好厚實的外套與絨被，那雙冰藍色的眼瞳流動著複雜的情緒。

他悄無聲息的站遠了幾步，在皎潔月光之下，身上的毛髮轉變成服飾，而四肢漸漸修長，一身蓬鬆的毛髮彷彿匯集成及腰的辮子，取代蓬鬆的尾巴，自然地垂在身後，在月光照映下，閃動著的銀白之中，夾雜幾縷灰黑，最後的人類型態已看不出任何一點雪豹的特徵。

少年微微撩起銀白挑染的鬢髮，摘下左耳配戴的赤紅耳墜，輕緩地放在安睡的少女手中。

那是他們雪豹一族維持人形時，讓身體依舊能夠像毛皮包覆般溫暖的寶石製成，其中特別以水屬性魔法調和，讓他們能夠不論冷熱的氣候，都能自動調節在舒適的體溫。

耳墜是一對的，一般情況是身為同族的身分證明，或是作為已有伴侶的標記。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久，但互動親密的就像多年知交，他倆志趣相投，只是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的意思，這份難得的默契，還有互相珍惜的心情，使他衷心願意與對方相伴。

當初是艾蘭挽救了他幾乎流逝掉的生命，但這幾天明顯看出艾蘭的為難，也使他心疼不捨，現在他更希望對方不要為此留下後悔。

況且，他也有未能向對方坦白的真相，而自己即將與艾蘭分別，怎麼看都不是個深談此事的好機會，若當初遇見彼此時，便能以相同語言交流的話，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糾結了吧。

§

他記得艾蘭最常說的話：「相識便是有緣」

所以他選擇主動離開，接著，和艾蘭一樣遊歷各處，直到──下次的緣分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