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

　　不管多少次，我總會找到你的。

　　流沙裹挾著他落下，不知過了多久，昏暗的視野中出現微光，閾啟抖掉身上不存在的沙礫，迎向又一個嶄新的世界。

　　「該死，是魔物！他召喚出了魔物！」人群裡爆發騷動、恐慌迅速蔓延開來，唯獨一人沒有逃跑，以極近的距離站在他面前。予結穿著華麗的長袍、手捧樣式古老的卷軸，揚起頭顱仰望他，閾啟在深海般的眼中看見了自己的身影，一隻碩大的黑肥尾蠍。

　　巨蠍型態的魔物異常地溫順，自出現起幾乎沒有動作，只目不轉睛盯著召喚者。於是予結在一片抽氣聲中向牠伸出手：「你願意跟隨我嗎？」

　　簡直求之不得。閾啟俯低身軀作臣服的姿態，微微舉起前肢讓予結用魔杖刻上契約印記。密閉的空間內忽地捲起一股風沙，帶著海水的氣味模糊了蠍子的身形。

　　當煙塵散去，魔物已不見蹤跡，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青年對著他微笑。

　　「請多指教，吾主。」沒來由地，予結總覺得自己一定在哪裡見過那雙深綠色眼睛。這個宣誓場景也莫名地熟悉，彷彿午夜夢迴不慎留下的碎片，反射出他讀不懂、參不透的謎語。

　　「初次見面，我叫予結，是個魔法師。」青年決定先將異樣感擱置，再次朝使魔伸手問候。不假思索地，閾啟以險些用力過頭的力道回握住他。

　　初遇比他想像得更順利，直接得到了陪伴左右也不奇怪的身份，閾啟對此很滿意。唯一困擾的是，這副來自魔界的身體似乎格外順從本能，他總要特別壓抑親近予結的衝動，才不至於失態。

　　這個世界的魔法體系十分自由，認為隨心而動能更好地發揮才能，或許這樣的環境造就了魔法師予結比前幾個世界都更為灑脫通透的性格。

　　予結從不問他的過往，但閾啟總覺得他已隱隱察覺到一些線索，並非逃避真相，魔法師純粹只是不好奇。

　　雖然著保持人形姿態，但予結是不是有把他當寵物養的傾向？閾啟有時候會產生這種錯覺，像是予結方才摸著他一頭直順的髮絲，脫口而出：「編成辮子就更像蠍尾了。」

　　不必等他開口，一個優秀的使魔必須自覺地準備好梳子及各色髮帶獻給主人，當然還有閾啟自己那顆頭。至少予結很習慣打理自然捲，編髮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

　　「快好了，別亂動。」前額被拍了一下，這樣隨性的動作讓走神的青年不禁莞爾。

　　纖長的手指拈起一條深藍色的絲帶，三兩下在辮子的尾端繫上精緻的蝴蝶結，予結後退幾步端詳自己的大作。

　　「好看嗎？」閾啟起身展示，斗篷和髮尾點綴的深藍色彩讓魔法師滿意地點頭：「身上總要有點主人的痕跡才⋯⋯」說到一半，話音一滯。

　　──這樣別人才會知道你是屬於我的。

　　腦海裡鬼使神差地浮現出下半句，那個聲音無疑屬於是自己的，但他什麼時候對閾啟有這麼強烈的執著？

　　予結不著痕跡地繼續打量，然後伸出手扯掉絲帶。看著閾啟散回長馬尾的髮型，他淺笑著說：「還是這樣比較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