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好的未來
M01-
十月的盡頭，冬日的起點，天氣已經開始轉涼。
逐漸入冬之後，已經不適合露宿，艾利歐特與菲迦蕾亞兩人乘坐行商的馬車抵達鄰近的小鎮，幸運找到了小旅店最後的一間房。
掐著時間計算，返回堤爾克那的時候，正好可以做迎冬的準備。
艾利歐特注視著地圖，而菲迦蕾亞則凝視著專注的他，連帶艾利歐特有些緊張。
沒多久，少女從他身上移開了目光，艾利歐特終於能夠重新專注在地圖上。
夏盡冬來的薄暮時分已有些寒意，不久之後紅藍雙色的雙子月拉蒂卡與艾維卡終於掙脫大地的禁錮，在廣袤的天空中散發柔和的光芒。
最後的帕拉魯照在菲迦蕾亞身上，艾利歐特不禁看呆了。
正當他以為自己終於開始習慣菲迦蕾亞的凝視，卻又再次感到驚嘆。
「艾利歐。」
直到菲迦蕾亞喊了他，艾利歐特才終於回神。
艾利歐特很罕見地在菲迦蕾亞的臉上看見類似吃驚的神色，感覺袖子被輕輕扯了一下。艾利歐在菲迦蕾亞的引導下走到窗邊。
「艾利歐，你看。被子，在飄。」
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黯淡的黃昏下，三五成群的白色被單在黑暗中漂浮，前方還飄著散發詭異光芒的南瓜燈。
「哦，最近忙著趕路，我差點忘了今天是萬聖節。」
菲迦蕾亞困惑地微微歪頭，「萬聖……節？」
「這裡的人認為，夏天結束的今天是鬼怪與亡者世界與人類最靠近的時候，亡者會重歸人間。所以，小孩子會打扮成鬼怪、想要嚇走鬼魂。菲，妳仔細看。那只是小孩子披著被單，不是什麼可怕的東西。」
「是假的？」
此時，正好有一群孩子嬉鬧著從窗下走過。
菲迦蕾亞那雙湛藍的雙眼注視著被單底下，確認被單底下真的有腳，似乎鬆了一口氣。
艾利歐特輕聲笑出來，話語中有些許懷念，「說起來，我小時候也做過類似的事情。就是把被單拿來剪了洞打扮成鬼魂，結果就被罵了一頓。」
「……可愛。」
艾利歐特難得解讀錯誤，笑了起來。
「是挺可愛的。算起來時間也差不多了，不如我們去買點糖果，妳可以給那些孩子糖果？菲想去？」
菲迦蕾亞點點頭。
說到祭典肯定少不了人群，艾利歐特內心有些掙扎。
抬頭，菲迦蕾亞那雙湛藍的眼眸仍凝視著他——被這樣的眼神看著，又怎麼拒絕得了呢？
已經不會有問題了。艾利歐特對自己說。
「走吧。」
02-
夜深了，雙月照耀在即將入冬的大地上，也照耀在圍繞篝火起舞的小鎮鎮民身上。
「我們打算參加祭典，有什麼地方可以買到糖果嗎？」
店主是一名微胖的中年婦人，眉眼間都是和藹的笑。
「今天可是萬聖節，你們怎麼會連糖果也沒準備呢？」
「我們正在旅途中，只是臨時起意。」
店主上下打量著艾利歐特，又看向菲迦蕾亞，一臉了然：「原來如此……兩位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結、結婚……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
「是還沒下定決心的意思吧？看你樣子這麼穩重，卻對未來沒有規劃，這可不行。」
店主投來的責難視線讓艾利歐特有幾分赧然，為什麼沒做錯事卻非得被責備不可？她用力拍了下菲迦蕾亞的肩膀，突如其來的身體接觸讓她嚇了一跳。
「這位小姐，如果妳想看看自己是不是選到了對的人，可以找找看占卜師，她可以提供一些必要的協助。」
「……好、好的。」菲迦蕾亞似懂非懂，對艾利歐特投以詢問的視線。
好在店主沒有糾結於此，只是扔給兩人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看你們的樣子，該不會連面具也沒戴吧？那可不行。」在圍裙上抹了幾把，沒多久，店主帶著一小袋糖果與一對面具出來，塞到艾利歐特懷裡。
「來，這些送你們。」
「這怎麼好意思……」
「好，你就收下吧！如果你們接下來沒有安排的話，沿著這條路一直直走，往人群聚集的地方，就可以去鎮央廣場的參與夜間的篝火晚會。祝兩位玩得愉快！」
於是被推出了旅店。
兩人交換了帶著苦笑的視線，只能接受店主的盛情邀請。
………
入夜後的小鎮終於從慵懶中醒來，燃燒著夏夜最後的熱情。
祭典中的小鎮自然地接納了外來的旅客，沿著旅店店主的指示往廣場走，遇見了鬼魂、魔女與南瓜怪，身上的糖果也差不多被洗劫一空。稍顯拘謹的兩人在被攔路幾次後，逐漸放開心胸，徹底融入街市成為街景的一部分。
零星的攤位開始密集，人群開始增加，艾利歐特開始感到些許緊張。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身邊的菲正一臉新奇地到處張望。才稍微閃神，金髮少女的影子卻消失了。幸好他很快就找到了菲的身影，然而，這段小插曲終於讓艾利歐特找到了牽手的理由。
「菲，把妳的手借給我？」
菲迦蕾亞以伸出的手代替回答。
回過神的時候，艾利歐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在擁擠的人潮中待了夠久。
而且什麼都沒發生。
菲迦蕾亞擔憂的臉在面前放大，「沒事嗎？」
「我沒事。」
菲迦蕾亞注視了他片刻，終於確認艾利歐特並不是在掩飾不安，嘴角極不明顯地微微勾起。
這大概是艾利歐特有記憶以來少數幾次能夠享受祭典的時刻，畢竟，這種人群擁擠的活動向來跟他無緣。
祭典與菲。還能有比這更美好的組合嗎？
艾利歐感覺自己彷彿置身美好的夢。他下意識地看往菲迦蕾亞，而對方也正凝視著他。「休息？」
「沒關係。」
艾利歐特過去也經常這麼回應。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過去幾次的回答還是有些勉強。這回，簡短的回應是發自內心。
——這一切都是因為有菲在身邊。
突然間，菲迦蕾亞停下腳步，凝視著不遠處。巨大的水盆上漂浮著蘋果，一名青年向水裡延伸不斷伸長脖子試圖咬住蘋果，結果摔進了水盆。
「菲想參加？」
菲迦蕾亞搖搖頭，視線仍沒有挪開。「蘋果，喜歡。」
於是，艾利歐特也在水池邊嘗試了一會兒，雖然弄得一身狼狽，可終於為菲迦蕾亞咬了顆蘋果。但她似乎沒有吃掉的意思，而是珍視地握在手心。
雖然不知道理由，但是菲迦蕾亞似乎對蘋果情有獨鍾。艾利歐特向人借來了毛巾擦拭頭髮，看著菲迦蕾亞在附近的攤位駐足。她似乎被一個占卜的小攤位吸引，徵求了艾利歐特的同意後，在故做神秘的占卜師引導下走入了布幕圍起的黑暗房間。
出乎意料的是，菲迦蕾亞很快就離開了，只是表情有些古怪。
「占卜師說了什麼嗎？」
菲迦蕾亞搖搖頭，「很暗。有鏡子。」她安靜了片刻，「有艾利歐。」
「什麼意思？」
「鏡子……有艾利歐。」
「妳說在鏡子裡看到我？」艾利歐瞪大眼睛，「我想妳應該是看錯了，因為我一直在這裡。或許那是某種魔法，不然可以問問占卜師？」
正打算詢問時，那個可疑的小攤位已經消失了。艾利歐特懷抱著疑問，與菲迦蕾亞一同前往回到旅店的路上。
雙月之下，菲迦蕾亞抬頭看他，雙眼寫滿期待。
「明年……萬聖節。」
艾利歐特握緊了菲迦蕾亞的手，眉眼都是收不住的笑。
「明年，我們也一起來吧？」
「好。」
以優雅的月色為背景，金髮少女嘴角勾起幾乎不可見的笑容。珍視地捧著蘋果的她，猶如一幅優雅的畫作。
艾利歐特凝視著此刻的她，想將此刻的畫面牢牢映在心裡。不論時光荏苒，他絕對不會忘記此時此刻的美景。
沒有約定，也沒有言語。
在季節的氣氛下，兩人被命運牽引似地握彼此的手，並肩踏向歸途。
* 傳說如果未婚女子在萬聖夜坐在黑暗的房間中，便可以在鏡中看見未來丈夫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