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
@xx_desperado丹妮卡的桌上散放著毛線、棒針,還有織到一半的毛衣,以及從金手上取回的鑑定報告。她從回來之後,已經反覆看過了許多次,菲爾曼的寶石眼無論是淨度還是顏色的分數都很高,那雙比天還藍的眼睛,飽和度很高,起初丹妮卡見到這雙眼睛時也感到驚訝。
因為服侍過的貴族幾乎都是淺色的眼睛,畢竟貴族都是純血的溫德海姆人。
菲爾曼一看就是外來者,太過白皙的肌膚與濃麗的雙瞳色彩,站在一眾溫德海姆人之中,就是顯得與眾不同。
丹妮卡也不是溫德海姆人,因為母親就是個外來者,她的褐髮與較白的肌膚,都是遺傳自母親,就連她的紅色雙瞳,也比家中的人都要深色許多。父親與她的姊姊們都是淺棕膚與淺紅而通透的雙眼,生生地與他們有了區隔。
但當初能待在公爵夫人身旁,大約也多虧了有這雙眼睛。貴族總是喜歡深色的眼瞳。
於是丹妮卡更加明白,就算她沒有拿到這張鑑定報告,沒有親自看到司書給了菲爾曼的寶石眼多高的分數,只要注視過的那對滿載柔和的眼,她就知道貴族會用一個她一輩子也賺不到的金額數目,將菲爾曼標下來。
丹妮卡拉開抽屜,將包裹著稀釋劑的白布攤開,那小小的玻璃瓶,連日來都讓丹妮卡很在意。菲爾曼不想逃,那要這個東西有什麼用處呢?丹妮卡甚至不能輕易丟掉,因為這並不是能隨意被他人發現的東西。
只是那時菲爾曼的問題讓她困擾至今,也沒有想出一個好的答案。難道單純地希望他逃出來,背後還必須有其他理由的嗎?她有時也在想,菲爾曼說想將她留在身邊,會不會也只是一種嚇退她的手段呢?好讓她可以不受牽制地離開這裡。
但菲爾曼為什麼這麼積極地希望她能自由呢?
丹妮卡發覺自己也未曾問過菲爾曼這個問題,可是事到如今,問與不問,真的還重要嗎?
從投靠菲爾曼,一直到知曉他的身分、供血給他開始,丹妮卡就沒有妄圖能離開溫德海姆,離開這個人的身邊。最初她是想走的。可是菲爾曼已經提供給她一切她不曾想像過能擁有的生活,而其實她想要的也只有這樣而已。
她只是想要受人尊重以及安穩的日子,其餘的就不再妄求。
所以就算不離開菲爾曼也無所謂了,更何況她從來也不貪圖那筆錢。路沛曾問過自己對拍賣會的看法,現在她的看法也依然沒有改變。她想要的不是這種形式的和平,也不想要被保護,更不想要這個機構、這些人,越過自己來為菲爾曼定罪。
就算菲爾曼做錯了,能夠對此譴責與不滿的,不該都是她嗎?
丹妮卡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薩拉札先生。」
菲爾曼聽見司書的呼喊,原本在書桌前寫著書信,便回過頭去。司書打開了展示所的門,拿著一疊白色的毛料進來,上頭還擱著一張信箋。
「這個是?」菲爾曼有些困惑地站起身,從司書手上接過,柔軟的觸感令他更加不解。
「這是加內特小姐送來的。」
司書的話讓菲爾曼一愣,隨即將信先放到桌上,攤開了毛料,才發覺是一件織得漂亮的米白毛衣。
「這是她織的嗎?」菲爾曼問,他沒有預期會收到這個。因為上週司書前來為他量身訂作拍賣會上要穿的服飾時,也說丹妮卡並沒有對這件事表達任何的想法,於是他的衣物會由司書他們來決定款式。
他本以為,丹妮卡一點也不在乎這個。
「我想是的。從上週開始就有發放毛線,其他人也有為自己的凡派爾織圍巾或手套。不過加內特小姐更用心,居然織了毛衣。」司書點點頭,畢竟亞斯德斯克可不販賣這些東西,除了進來時自己帶的以外,就只能是手作了。
「謝謝……那我能穿上嗎?」菲爾曼看著手銬,又看看毛衣,「我只想穿著,精油要加重也沒關係。」
這番話令司書有些猶疑,可是看在菲爾曼平日不生事又禮貌的態度,還是允准了。只是整間房裡都噴滿了玫瑰香水,等菲爾曼頭暈目眩後才將手銬解下,讓他把毛衣套上去。穿上後沒有幾秒,手銬又再度鎖了回去。
但菲爾曼可以忍,就算這味道濃重得讓他頭痛欲裂,他都可以忍。
等司書離開展示所後,他坐回書桌前揉揉額邊,待這種不適感稍微減退一些,才拆開信箋查看。一貫是秀麗整齊的字跡與熟悉的署名,菲爾曼想起了她許久以前第一次寄信給自己的情景,發覺如今與當初閱讀她信件的心情竟相差無幾。還是感到緊張,卻又想知道她要告訴自己什麼。
「因為我想跟你一起生活。」
信箋上只有這麼短短一句話,從旁人看來沒頭沒尾的,菲爾曼也有一剎那無法反應這句話的意思,直到他想起上週問丹妮卡的問題。他難以壓抑心中洶湧的情感,確實有那麼一刻,他想離開這裡。現在就走,他要帶丹妮卡永遠地離開這個地方──
「丹妮卡,你為什麼希望我離開?」
「因為我想跟你一起生活。」
菲爾曼總覺得這一生聽過最美的話,便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