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話、思念之人 #主線 #徹&紫晶
琉紫晶注意到最近的亞德心情非常好。
不，普通的心情好已經無法形容他現在的狀況了。雖然依舊準時上下課，每每接近下課時間卻總是躁動不安，怎麼看都像是等著與戀人見面。
琉璃現在又增加了研究課程後，更是只在乎她的花圃，理所當然一問三不知。珞緹雅不再去韋蘭德競技場，下課回家時偶爾會帶傷找亞德替她治療。問過了由希，由希說的是說的是「時機還沒到」搞得紫晶心癢難耐。
煩惱了一陣子，她決定去找聖。
之前有次隨意敲門後看見翼姬壓在聖身上，紫晶受到了巨大衝擊——不過倒不是「聖者怎麼能做這種不純潔的事」之類的想法，而是單純覺得這進展太快而無法接受。這回，她做好心理準備才敲聖的房門。
可是沒有人回答。
那天，聖跟翼姬也沒出現在餐桌上。其實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這對小情侶不需要進食，除了翼姬偶爾會拉著聖一起吃下午茶，經常在晚餐缺席。不只他們，就連亞瑟跟優華偶爾也會在餐桌上缺席。
找不到亞德、又沒有優華可以談天，加上沙又安排了加強訓練與禮儀課程的課程，紫晶難得感到寂寞，在花圃裡到處閒繞。
想想這段時間被亞德冷落的境遇，紫晶忍受著憤怒踢起了石塊。
飛躍的小石在空中劃出漂亮的拋物線，並且踢碎了玻璃。
「……」
有什麼人從屋內探出頭，又縮了回去，從模樣看起來似乎是亞德。見亞德躲他，紫晶越想越氣，也顧不得那邊是優華與亞瑟的住所，直接上前想去找亞德理論。
走近房間的時候，紫晶不禁打了個寒顫。
屋內傳來一股強大而不祥的魔力，就彷彿踏入了黑色泥淖一樣，濃稠的魔力將她籠罩在內。紫晶不自覺倒退半步，她立刻意識到自己找錯了人。
「好久不見，斐斯特蕾雅殿下。」
卻沒想到屋內的人先開口了，是滄雨的魔族說神族語的時候那種特殊的咬字。雖然他的魔力令人畏懼，可是口氣卻比想像中溫和。
門打開了。
隨著「叮鈴」的燈光，魔王徹．曼德沙帶著招牌的微笑出現在斐斯特蕾雅面前。柔和的燈光將一身黑紅為主的正裝襯托得優雅尊貴。帶著微笑的他看上去就像是個優雅的美少年，既不邪惡也不殘酷，看上去甚至有幾分溫柔。
「好久不見，魔王陛下。」
紫晶垂頭行了個提裙禮，手還不自覺顫抖。
如果是半年多前見面，斐斯特蕾雅可能會說些場面話儘快轉頭就跑。可是今非昔比，很快地，她就必須戴上王冠成為新的神王。與魔王陛下在水之都見面，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紫晶深呼吸一口氣，逼自己露出笑容。「我有這個榮幸與您談談嗎？」
沒有猶豫，魔王陛下答應得十分乾脆。
「那當然。」
徹比了個請的手勢，將她迎入房間。
魔王陛下似乎正坐在窗邊讀書，無禮的石頭敲碎了他的平靜。
紫晶看著地上殘骸，有些赧然。「我很抱歉。」
「不須在意。」
雖然外表看似少年，但徹．曼德沙笑臉中帶著的溫和包容、那種看著小孩無理取鬧的眼神，卻讓紫晶聯想到亞瑟。
在魔王身上看到退位水王的影子其實算是件失禮的事，畢竟一個以殺戮聞名一個則被謂為仁厚之君。更奇妙的是，兩人似乎還有私交？
雖然這有點鄉愿，但紫晶對他的印象好了不少。
僕人帶來了水果茶與甜點、餅乾之後退下。這顯然不是魔王陛下的口味，而是為她準備的。
聽聞魔族的大皇后星澄本來是祭司，是對魔王陛下一見鍾情，才決定離開神殿與他訂婚。紫晶本來還覺得有點好笑，但親自與他相處之後……似乎能夠理解星澄愛上他的理由了。
魔王陛下不若外表看來溫和又難以親近，這愛情走的坎坷又辛苦。
魔王一般會有許多后妃，可這位魔王陛下卻只有一位皇后，後宮闇之華甚至因而空置數百年。兩人在公開場合相處乍看是琴瑟和鳴，在政務上的合作更可說是心有靈犀。魔王陛下信賴自己的大皇后，甚至將代表魔王的王印交給她保管。
兩人的關係在外人看來雲裡霧裡，而事實上又是如何呢？
紫晶看著徹為她倒茶、切了蛋糕送到面前，光是看他的動作就是一種享受。大概是過於放鬆，紫晶一瞬間忘了眼前的人不若外表看來是個溫和純良的少年，同時還是惡名在外的魔王陛下、是滄雨的紅色惡靈。
「聽說雷爾契家族已經潰敗，王位繼承權一事大勢底定。恭喜殿下，也很期待接到您的婚禮邀請函。」
魔族那邊的消息真快。不過，這也不奇怪。
——畢竟他們可是盟友。
「我們確實已經在規劃，但沒那麼快。」
「我建議您提早。否則就不知道是您的婚禮先到，還是希尼斯陛下的葬禮更早。」
大概是因為他此刻的口吻太過平和，紫晶一瞬間沒能意會到他說了什麼。
延遲了一會兒，怒氣才到。
「魔王陛下，請注意您的措辭。」
「我是將您當成未來的盟友，才會提出衷心的建言。我相信您應該比我更清楚希尼斯陛下的身體狀況，知道我所言不假。」
「……」
「斐斯特蕾雅殿下，安穩的時代很快就要結束了。現在的妳還撐不起整個聖法提加的重量，為此妳必須事先做好準備、找到更多盟友。」
魔王陛下的口吻簡直就像是某個溫柔的長輩。但這太可笑了。
紫晶強硬道：「這不是您應該擔心的事。」
「對我來說，仍是。如果妳不能將神王的桂冠安穩地安在頭上，我會感到很困擾。要是我殺了妳等同於亞德為敵，我不希望走到那一步。」
紫晶忍不住反唇相譏：「是嗎？我還以為您會希望哥哥成為神王呢。」
「我是這麼想過，可是，嚮往自由的人不適合坐在王座上。沒有什麼事情，比讓孩子們健康平安地活下去更重要。與之相比，王冠不過就是個可有可無的裝飾品，是安在頭上的枷鎖。能力與意願往往是兩回事，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撐起王冠。」
雖然有些不應該，但紫晶仍鬆了口氣。
一部分是為了不必跟亞德為敵，剩下的則是一種隱晦的競爭意識。
那雙與亞德相同的魔王之眼，似乎看穿了她的驕傲與得意。
「但我的意思並不是亞德不如妳，而是他不與人爭、恪守本分。可這無關對錯，但這種心態是人臣應有的態度而並王。」
紫晶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夠成為王位繼承人，不過是因為這頭金髮而非能力。她搶走了本該是亞德的王冠，所以，她勢必要比亞德更優秀。
「我聽說斐斯特蕾雅殿下的未婚夫是墮天使，這是您自己挑選的嗎？」
「是的。」紫晶謹慎地回答。
如果提問的是其他的神族，接下來不免是一些難聽的評價。紫晶甚至已經想好了反駁的話語，可魔王陛下只是點點頭。
「我就在想，這不像是希尼斯的品味。他喜歡更符合聖法提加品味的人。」徹輕輕笑出聲，「害死伊芙蕾希雅之後，他可終於學到教訓了。」
徹．曼德沙有時候很溫和，偶爾又會很嚴苛。跟他對話沒有想象中危險，卻也難能放鬆。某種程度上，讓他聯想到在宴會上有一面之緣的魔族大皇后星澄。
說話一針見血、毫不溫柔，卻總能戳穿她的盲點。
比起敵人，更像是嚴苛的老師。
思及此，紫晶忍不住說：「魔王陛下，您真是溫柔。」
驚訝一閃而逝，徹很快收斂起失態：「斐斯特蕾雅殿下莫非是弄錯了通行語的意思？」
「神族最早的繼承人，有三名死在您的手上。對您來說，要殺死我簡直就跟掐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但您沒有這麼做，甚至還花時間給了我忠告。」紫晶說，「對我來說，這就是溫柔。」
「那可真是謝謝了。」
雖然徹依舊保持笑容，紫晶沒忽略他一瞬間的不自在。
魔王陛下經常被形容為殘酷、冷淡、美麗，被說是娃娃又說是惡靈。他仔細凝視著紫晶的表情，像是審視她是否在說謊。
可他什麼也沒看出來，因為紫晶這番發言出自真心。
沉默突然降臨，紫晶開始坐立不安，絞著手指尋找適合的話題。
「說起來，陛下您怎麼會來水之都？新年會不是快到了？」
「我來拜訪亞瑟，順便見見思念的人。」
紫晶奇道：「思念的人……是指愛人嗎？」
「這可就不是能夠告訴斐斯特蕾雅殿下的事情了。不過，我可以稍微透漏一點……」徹微微笑了，「那個人跟伊芙蕾希雅殿下關係匪淺。」
「我知道了，是哥哥對吧！」
徹不置可否，笑道：「我打算離開前跟他見個面。也會請亞瑟一併邀請您，倘若您願意，還請務必帶未婚夫過來。」
兩人約好了再會的時間，甚至還提到了新與奈。
紫晶道：「我可以找新與奈一起過來。」
「這倒不行，因為我是秘密過來的。能請斐斯特蕾雅殿下為我保密嗎？」
需要對同族保密，卻讓半個敵人知道嗎？紫晶困惑地眨了眨眼。光是這句話，就足夠讓她窺探到魔族內的情勢。魔王陛下的意思，是也打算與她聯盟嗎？
對此，紫晶深表感謝。
「那當然。」
約定好了再會的時間，紫晶向魔王陛下辭別，離開了亞瑟的別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