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話、羽毛般輕巧地 #花組 #BG

第一百二十五話、羽毛般輕巧地 #花組 #BG


感覺就像墜入了雲霧之中,腦袋一直昏沉沉的,身體疲憊,連一根手指都控制不了。彷彿被沉入了水裡、被誰掩住了口鼻那般難以喘息。


再怎麼大口呼吸,都沒辦法在肺部填滿空氣;再怎麼掙扎,都無法從夢中醒來。


正當她以為自己會被黑暗吞噬的瞬間,有什麼柔軟的東西壓在嘴唇上。


與清醒時不同,帶點試探與不確定,唯一相同的是,同樣可以從親吻中感覺到溫柔。那是個有如羽毛般輕盈的吻。


隨著親吻落下,逐漸找回了觸覺、嗅覺與視覺。


伊芙蕾希雅奮力睜開眼睛。


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伊芙蕾希雅的眼睛才找到焦點。正好望進愛人帶著笑意的雙眸。與此同時,柔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早安,伊芙。」


晨間的暖陽灑落在龍帶著笑意的臉上,將他的神情襯托得格外溫和。


——簡直就像是將她拯救出噩夢的英雄。


帶著感激、戀慕與喜悅,伊芙蕾希雅喊出愛人的名字。


「龍。」


「我準備出門,妳要一起來嗎?」


龍戴了副眼鏡,頭髮也弄成了不惹眼的棕色,用深紅色緞帶紮在腦後。他穿著白色為主的襯衫,一絲不苟地將襯衫下擺紮進褲子內,看起來更像是個魔族學者。


「……你戴眼鏡看起來好不習慣。」


「不好看?」龍把玩著她的金色捲髮,試著把它拉直然後鬆開,重複了幾次。


「看起來像是別人。」


暈眩感襲來,簡直分不清方向。伊芙蕾希雅以為因為自己剛醒,也不大在意。等待了數秒後便試著站起來。


不料強烈的暈眩感襲來,踉蹌著險些跌倒,被龍摟住肩膀。


「我看妳狀況不大好,要不要多睡一會兒?我去附近探探狀況,晚點回來。」


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可是是只在魔力使用過度時才會發生。這也是復活的後遺症嗎?


只見龍隨手拔劍在手背上劃刀,這刀不怎麼溫柔,赤紅的鮮血湧出。在伊芙蕾希雅發出驚呼之前,龍用嘴接了自己的血吻她。


這是個滿是血腥味的吻。


伊芙蕾希雅有些抗拒,可推不開他。


「乖,吞下去。」


應該先問清楚再接受的。伊芙蕾希雅拒絕不了他的哄誘,不自覺嚥了下去。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吞下血液的同時,暈眩感消失了。


伊芙蕾希雅懷疑自己變成了某種奇怪的生物。在她感覺裡,龍的血是甜的。更神奇的是,那股血腥味,連帶龍的傷口都消失了!


她揉揉自己的眼睛,摸了下嘴唇。有點懷疑:「你的血是甜的?」


「畢竟是主神的血,當然是甜的。我晚點回來,等等一起吃午餐吧。」


「你要去見火神的最高祭司嗎?」


龍打領結的動作僵了一下。「不是,我要去見商會的人。妳怎麼會這麼問?」看起來似乎有點受傷。伊芙蕾希雅本想說「沒什麼」,又改口道:「我怕你又打算做什麼危險的事情。」


龍凝視著她,湊近了一點。「就只有這樣?」


「說實話,我雖然愛你,但我不相信你會真的對我坦承。」


「我……算了,是我不對。」龍想到自己前幾天的作為,頓時住了口。想著又覺得有點委屈,忍不住說,「妳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伊芙蕾希雅伸手摸他的頭。


「我可以忍受你暫時對我隱瞞,但是,總有一天你得對我坦承。好嗎?」


「……別把我當成小孩子。」


「我知道你很沒有安全感,但這不是你的錯。我也知道,你總是撒溫柔的謊,所以我可以原諒你。」伊芙蕾希雅親吻他的額頭,「我等你回來。」


替他重新端正領結之後,龍表情複雜。他安靜了好陣子,像是做錯事的孩子那樣垂下頭。


「其實我是去找尤爾,算是有點……多管閒事吧。妳會生氣嗎?」


伊芙蕾希雅微笑。這怎麼能算是個問題呢?這是驕傲的龍難得的懇求。她親了一下龍的臉頰。「已經不生氣了。」


預料中的懲罰沒有到來,他顯得有點困惑,又不好意思開口,就只是看著她。「妳不生氣嗎?」


伊芙蕾希雅道:「雖然我弄不懂你在擔心什麼,但我會支持你。」


龍沒有立刻回答,漂亮的紫色眼眸似乎有水光閃爍。「好。」


伊芙蕾希雅看他反應,感覺有點吃驚,覺得自己對龍的了解真的太少。


與此同時,又稍微感到安心。


自己似乎終於、徹底地走進他的心裡了。


一般女人如果看到愛人露出這樣的表情,或許會失望。那是因為將自己對完美的想像投射在對方身上,一但對方展現出自己真正的個性,以至於幻想破滅,這段築基於幻想的戀愛就會開始動搖。


——如同她與威尼爾.雷爾契的那段失敗的婚姻。


威尼爾迷戀著她的外表造成的美好形象,討厭她自由開放的一面,並致力於將她塞進「完美女人」的框架,不惜將她的四肢甚至脖頸折彎,以塞進裡面。威尼爾會在她疼痛的喘不過氣時溫柔地說「做得好」。


但他從來不喜歡伊芙蕾希雅這個人,他喜歡的是「聖女公主」的幻想。


威尼爾.雷爾契學不會尊重人的不同,相反地,伊芙蕾希雅深諳此道。


伊芙蕾希雅:「我等你回來。」


與外表的強勢自信相反,龍遠比看起來更纖細脆弱。他之所以如此,不但是因為害怕不被理解,更是沒有被愛的自信。這是徹.曼德沙對他造成的傷害,更是執著帶來的苦果。


在伊芙蕾希雅的記憶中,龍像是被蜜蜂與蝴蝶包圍的花朵,彷彿不知寂寞為何。


可他卻說自己沒有過確認關係的對象。


光是這句話,就讓她心疼了很久。這不是短期間可以改善的,所以,她要用行為讓龍學會信賴她、對她坦承。


她曾是整個聖法提加的聖女,為了國家與信徒奉獻。


如今她已經完成了作為王族最重要的工作——生下具有王族血統的孩子。


對她來說,自己的任務已經隨著死亡而徹底終結。自私也好、冷酷也罷,失而復得的機會、延續的人生,她將徹底為自己、為龍,也為了亞德而活。


至於那個國家將來的命運,並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目送龍離開之後,她從抽屜中拿出一封印著聖法提加鋼印的信件,將它的邊角點燃。信件灼燒起來,署名寫著的希尼斯.拉斯奇這幾個字也在火光中燃燒成灰燼。


……


龍循著那股不明顯的混沌氣息,在水之都狹巷的酒館裡找到了火神的最高祭司。尤爾很難得不是在喝酒,身邊也沒有陪伴的酒友,正專注地翻閱手上的卷軸,彷彿對龍的到來恍然不覺。


龍看出這是一種拒絕,但他不打算打退堂鼓。刻意無視了尤爾全身散發的拒絕,他點了個雞尾酒以及點心親自端上去,擅自在對面坐下。


「早安,尤爾。」


尤爾沒有抬頭,表情有幾分警戒。「有什麼事?」


「昨天談得有點不愉快,但我其實無意冒犯……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請笑納。」


托盤上除了食物之外,還擺了一顆拇指大小的石頭。仔細一看,才會發現那不是石頭,而是微透的水晶。晶體本身散發著異樣的流光,更蘊含著精純的深淵魔力——正是現在的尤爾需要的。


尤爾按捺住接過的衝動,刻意冷靜道:「你是什麼意思?」


「我有事想請你幫忙,這是訂金。」


尤爾把它推了回去。「只要你為我守密就足夠了。能力範圍內,我很樂意幫忙。說吧,是什麼?」


「我想讓伊芙蕾希雅成為我的眷族。」


尤爾皺眉:「你本來就不熟悉眷族,她又是芙薇亞希的女兒……這有點難度。」


「我知道。但我跟芙薇亞希向來不合,才來求你。只有你能幫我。」


「你打算怎麼說服芙薇亞希?」


「我可以自主封印魔力,將天魂交給你保管。這樣依萊,我只能使用很有限的神術,與一般天人沒有差別。這將是個雙贏的交易。」


尤爾看著漆黑的寶石思索了幾秒,終於收下來。


「我幫你試試看,但不保證成功。話說完了,你可以滾了。」


「別擔心,我已經喬裝過了。還是你覺得我穿裙子更好?」龍說著比了個行提裙禮的姿勢。


尤爾皺眉道:「不必了!你有點廉恥心行不行?」


「我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說起來,你是在做研究嗎?我本來還以為你留在水之都只是在玩樂,沒想到還會做點正經事。」」


寫著古老精靈文字的書卷帶點古老典籍特有的霉味,旁邊則是墨水與紙張。尤爾正將書卷的文字翻譯成神族語。


龍探頭去看桌上的卷軸,一臉嫌棄:「你的字可真醜。」


「你的字有多好看?」


龍挑眉,在紙張的空白處寫下了神族語的「比你好看」。那字端正整齊,幾乎就是印刷體。尤爾看了眼自己努寫端正的字跡,又看龍的字,沉默。


「你的字跡就跟你的人生一樣亂七八糟。」


「沒想到你除了長得好看之外,還有其他優點。」


尤爾還呆看著龍寫出的字,目瞪口呆。


正所謂互相傷害,龍笑道:「謝謝讚美,我知道我的字就跟本人一樣好看。看你速度這麼慢,要不要我幫忙?」


龍隨意拿了一卷來看,才看沒幾行忍不住笑出來。


「你居然在翻譯自己的故事,這太好笑了吧?而且還有不少是錯的。你看,關於水神凜以及蘭茵的事情基本都是錯的……」龍說著「哦」了一聲,「你是打算讓他把夢越解越謎嗎?」


尤爾從他手中搶回卷軸,「這跟你沒關係。」


「哦,心虛了。」龍嘖了幾聲,卻沒打算深究。他召來酒保,點了一些食物跟酒並結帳,拍拍尤爾的肩膀。「不打擾你了,我等你消息。」


「……謝謝。」


「我可不記得我做了什麼需要道謝的事。」龍背對著尤爾擺擺手,「走了,有事再聯絡。」


那張如不張開的蚌一般的嘴,終於稍稍敞開了一個小縫隙。「下次見。」


龍走了幾步,從口袋撈出幾張紙卷,正是尤爾未翻譯完的部分紀錄。他盯著那份文字看了好半晌,嘆了氣又收回去。


「你確實不該太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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