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話、再會的約定 #主線

重逢的歡迎會在尷尬中結束。

期間紫晶主動跟亞德搭話過，但他還沒氣消，回答得格外冷淡。

接著他在魔王陛下的安排下參觀了幾個可能的新居，並在三位長輩的授意下挑選自己喜歡的屋子、房間甚至擺設。

之後他們一起用了晚餐。看得出伊芙蕾希雅對徹有些敵意，可氣氛大致上算是融洽——亞德猜想這大概是因為自己在場的緣故。

魔王陛下訂購了禮物送來，不說還真看不出他跟伊芙蕾希雅還算情敵。最後為了避開伊芙蕾希雅的懷疑，徹索性藉口欣賞花園當拎著亞德離開屋內。

「抱歉，要你陪我。」

「沒關係，我也正好想要透透氣。」

徹笑道：「那我們就走一走再回去吧。」

已經將近冬天，午後的陽光溫柔和煦，沒有北方冬天的寒意。被水神祝福的蘭茵之底四季如春，幾乎感受不到季節的更迭。

柔和的陽光落在魔王陛下那張仍帶著少年稚氣的臉上，兩人這樣並肩行走，比起祖孫反倒更像兄弟。

「你的魔力比上次見面時增加很多，而且還更穩定了。發生什麼事了？」

亞德正好一邊散步，把跟黑龍君主見面、對方給了龍麟的事情告訴徹。

「我是聽說過黑龍君主的事，但不曉得你還收到過他的禮物。還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兩人正好許久沒有見面，亞德就把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件一件說了。

最後，徹問起了跟琉璃的事情以及未來的規劃。

「最近聖法提加跟滄雨的關係改善了很多，如果你課間有時間的話，也可以來滄雨一趟。雖然是個經常下雨的城市，也不像聖法提加那樣漂亮。」

亞德最初想給的回答是「如果有機會的話」。

仔細一想，這又有何不可？既然聖法提加不歡迎他，那他就去尋找能夠接受自己的地方。更何況，他也很想看看孕育了魔王陛下與父親的那篇土地。

轉念一想，亞德道：「新年會之前比較忙，春天之後應該就會有些空閒了。」

徹聽出了他心態的改變，卻顯得有些擔心。他稍微遲疑還是開口了：「如果不想回答也沒關係，你跟斐斯特蕾雅殿下發生了什麼事嗎？」

「……吵架了。」

「這樣的話，要不要跟龍商量看看？」

亞德一愣。「這種事找父親商量好嗎？」

「有什麼不行？別看他那個樣子，關鍵時候他也是很可靠的。如果他真的不幫忙，你可以寫信給我。」

「可是，為了這種事情寫信會不會太小題大作？」

「不會的，我很樂意隨時會為你空出時間。」

亞德一臉迷惑，良久才說：「您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徹笑道：「因為你是龍的兒子，也是我的孫子。你到現在還這麼問，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自己？」

「……我不知道。」

「我來水之都前探望過希尼斯，他的狀況真的很不好，分離的機會隨時都會來。斐斯特蕾雅殿下若為了繼承王位離開水之都，相處的時間就不多了。你們可以鬧彆扭，但是一但錯過了和好的時間，問題恐怕就很難解決了。」

「……好的。」

「我去探望希尼斯的時候，他正在讀你寫的信，還把你跟斐斯特蕾雅寫的信都收成一疊。」

「是嗎？」亞德遮不住一臉喜悅，魔王陛下卻收起了笑容，認真叮囑道：「我知道你跟我不熟悉，沒有特別想說的話。但是，我也希望能夠收到你的信。哪怕只是例行問候。」

「……抱歉。」

「露跟星澄也很想念你，要我一定得跟你問候。」

亞德尷尬地道了歉，徹提起稍早之前見過紫晶，也跟她談過跟魔族合作的事，感覺她不是那麼討厭魔族。

亞德忽道：「我還以為您來到水之都，會先告訴我。我還以為您在躲我呢。」

「抱歉，我一開始確實只想留話給你，沒打算見面。」

「為什麼？」

徹沒有立刻回答，看了亞德好半晌才說：「真不知道你是善良還是天真。你既然知道我跟龍的事情，怎麼還會這麼問呢？」

亞德微微尷尬，不曉得該怎麼接。

「坦白說，我本來不想跟那兩人見面。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我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控制好表情。所以，我很感謝斐斯特蕾雅殿下，若不是她開口，我就不會直接跟你們見面。」徹道，「看龍那孩子現在的表情，我相信自己做了正確的決定。」

雖然臉上帶著微笑，但亞德總覺得他看起來很寂寞。

日光下，他的面容蒼白而透明，像是隨時會消失。

亞德沒來由地有不好的預感，抓住徹的手臂。「明年春天，我會有一段假期。到時候，我能去滄雨拜訪您嗎？」

「我新年會也會來水之都，如果你不嫌麻煩，我倒是很歡迎。」

此時，屋內的掛鐘敲響了下午三點的鐘聲。

「下午茶時間到了，我們回去吧！」

「我跟亞瑟約好這時候見面，不好意思讓他等太久。下次再說吧。」

「哎？」

徹在亞德額頭親了一下。「亞德，明天見。」

「……明天見。」

隔天一行人為徹送別，臨行前魔王陛下特意交代了亞德要寫信，只對龍與伊芙蕾希雅稍微點頭就離開了。

幾天後，暫住在大圖書館的伊芙蕾希雅與龍搬到了新居，亞德也隨後跟上。

除了亞德之外，聖、翼姬、古特與珞緹雅也跟著離開海亞莊園。紫晶還在為這件事情鬧彆扭，最後還是來為亞德送別，兩兄妹難得站得很遠，面對面的卻沉默。最後，也只是僵硬地說了聲「再見」暫時離別。

與父母共度的這段時間，亞德難得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父母疼愛。

下午時間少了紫晶，感覺內心似乎缺了一塊。亞德本以為這種空虛可以靠著父母的愛、忙碌的日常甚至是社交課程填補，卻始終做不到。

腦中不時有個聲音在說，要是紫晶也在就好了。

不論把這聲音壓下多少次，它都會以各種型態在腦中、在耳畔出現。糾結了半天，亞德才準備提筆寫信，珞禔雅就帶來了紫晶的信。

那是一封正式到像是外交信函的短箋。

用了上好的信紙、最端正的字跡、最精確的古代神族語，最後還加上了聖法提加王儲專用的封蠟。

有些亞德還沒完全看懂，他想這部分可能出自由希之手。

內容很簡單，就是說之前亞德拜託過紫晶幫忙為珞禔雅挑選新年會用的禮服，詢問亞德明後天下午何時有空。亞德想像著紫晶翻字典寫信的模樣，忍不住覺得好笑，就簡單回了信答應了邀約。

隔天亞德告訴伊芙蕾希雅與龍說要出門一趟時，兩人問了理由，同時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他們的視線讓人有點尷尬，特別龍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還好珞禔雅比較遲鈍，沒注意到這個細節。

伊芙蕾希雅道：「妳想跟亞德一起參加新年會，還讓他幫妳買禮服？」

珞緹雅捏著披肩點點頭，不知何故，她在伊芙蕾希雅面前似乎格外緊張。

「妳知道這在神族的文化中，代表什麼意思嗎？」

「大概知道。」

伊芙蕾希雅稍稍瞇起眼睛，特別挑剔地打量著珞禔雅。「說起來，我好像還缺了一件禮服。我跟你們一起去吧！」說著去勾龍的手，「親愛的，你還坐在那裡幹什麼？快點起來準備！」

「我也要去？」

「那當然，我也要挑給你的回禮。」

龍笑出聲：「用我的錢買給我的禮物？」

「對，有意見嗎？」

「怎麼敢。不如說，我很高興。」龍雙眼含笑地伊芙蕾希雅，啄了一下她的鼻尖，「妳打算買以前不能穿的衣服嗎？」

「我已經穿膩了你幫我挑的衣服，這回想自己選。」

珞禔雅好奇道：「為什麼以前不能穿？」

「因為我是聖女，必須符合光聖教的形象。所以，我在這之前幾乎沒穿過白色以外的衣服，禮服最多只有粉紅色。」

龍笑道：「不能說是完全沒穿過吧？也有其他顏色不是嗎？」

伊芙蕾希雅用手肘撞了下龍，「你在小孩子面前亂說什麼。」

「才不是小孩，龍女妳年齡跟我們差不多吧？」

龍女？珞禔雅到處看，這才確定龍是在喊自己。「我今年大概六十……七歲。」

伊芙蕾希雅很震驚：「居然猜對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龍族雖然很長壽，但他們五十歲成年就會成長完全，成為不滅的龍。在這之後，即便死亡肉體也會重生。只有同族、天人與神祇能夠殺死他們。為了保護數量稀少的幼龍，不管犯下多大的錯，都不會讓幼龍在五十歲之前離開禁地。所以，她最少有五十歲，剩下就是猜的。」

珞禔雅欽佩道：「父親大人，您比看起來還聰明。」

「現在要喊父親大人，還太早了。謝謝妳的讚美。」

龍忽略了「看起來」這三字，笑著說了謝謝。或許是基於某種競爭意識，龍這回依舊挑了學者風格的打扮，除了戴上眼鏡之外，還穿上了學者特別喜歡的淺棕色直條紋馬甲，厚重的圓眼鏡稍微遮住上挑的眼睛，氣質溫和了不少。

「好了，我們出發吧。」

珞禔雅盯著龍長達三秒鐘，這視線太過率直，很難不注意。他忍不住笑道：「怎麼了？」

珞禔雅讚嘆道：「像是施了魔法。雖然五官一樣，看起來像是別人。」

說著擅自挑了個眼鏡幫亞德戴上又拿下來，一臉失望。

「看起來好像跟原本差不多？」

「我們換裝是因為不想被認出來，亞德應該不需要打扮……不過，好像挺有趣的。」伊芙蕾希雅迅速看了下時鐘，確定還有時間，就把亞德抓進了更衣室。

幾分鐘後，亞德被換成棕色頭髮，還綁了個高馬尾，鼻樑上也戴了一副眼鏡。

珞禔雅瞪大眼睛，看了龍又看亞德，衷心道：「真可愛！」

亞德一臉複雜的表情，伊芙蕾希雅掩著嘴笑。

「好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