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話、即使必須葬身於這片海 #水王組 #主線

早晨的微光才終於穿透水之都的黑暗，一輛馬車停在了魔王陛下等人居住的莊園。從惡夢與美夢裡清醒人們才剛揉著眼睛，匆忙的敲門聲「咚咚」地響。

應門的正是金髮的妃晴，面無表情的女執事看見來人稍稍瞪大眼睛。

「海亞博士，您怎麼……」

「抱歉，事態緊急。我找亞德跟聖有事。」

將由希請入屋內，沒多久，還穿著睡衣的亞德跟聖匆匆出來。解釋緣由後，亞德披著外套上了由希的馬車。

「抱歉，這麼早找你們。是因為狀況非常緊急。」

聖問：「跟早上的地震有關嗎？地震之後，蘭茵的流動不太穩定。」

「幾百年來，蘭茵一直非常不穩定，靠著結界石才能勉強撐下去。只不過，結界石似乎到了極限。」

亞德雖然聽懂了意思，仍不敢置信。「等等，你的意思該不會是……」

「只要其中一個結界石崩塌，水之都就會被埋在海裡。除了海之民與水之都神族的人，都必須緊急撤離。」

「聽起來還挺嚴重，但也不算很糟……等等，那海亞大圖書館呢？」

「那倒是不用太擔心。自從我接手海亞大圖書館之後，一直在為藏書做特殊處理，也為此設置了結界。但是，長久在水底會影響藏書的狀態，目前保護的魔法紙完成七成……最糟糕的狀況不會發生，會先讓不適應者撤離，優先保護大圖書館的藏書。」

聖道：「狀況我大概懂了，但找我們能有什麼幫助嗎？」

「之前結界震動的時候，亞德剛好也在就解決了。所以，我後來我用你們的魔力實驗過幾次，發現你們的魔力都可以穩定蘭茵。」

「這可真是有趣，那你的魔力呢？」

由希短暫沉默，有一點尷尬。「會讓震動變得更嚴重。」

「……這真是太奇怪了，照理說你們的魔力會比我們有用。」

亞德突然道：「如果在結界石附近——」

眾人的討論聲逐漸遠去。

這個新年始於騷亂，註定無法平靜。

……

與此同時，曼德沙家族別館的眾賓們終於醒來，空氣中瀰漫著些許不安的氛圍，就連平時聒噪的珞禔雅與古特也感受到這股不尋常，而安靜下來。沒多久，退位的亞瑟帶著現任女王多琳與天使族的百合一同來訪。

才剛結束的眾王會晤，在這座別館似乎稍嫌狹窄。

多琳臉色蒼白，她在侍者的引導下揉著太陽穴坐下來。

希尼斯先開口了：「多琳，剛剛那震動是…….」怎麼回事？

話還未了，令人心驚的震動再次出現，過了半分鐘才終於平復。多琳雙手交握，緊抿著下唇站起來，突然對眾王深深鞠躬。

「很抱歉，我是為了水之都的未來，才會出此下策。」

「……什麼意思，妳的意思是說，這是妳一手造成的？」徹口吻很不客氣。

「不是的，但我是刻意讓諸位在新年會時過來，唯有如此，才能夠在最大程度爭取五界的支持。因為，現在是水之都危急存亡之際。」

「是因為蘭茵要消失了嗎？」

不知從何傳來的少女聲音突兀地插入對話，開口的是珞禔雅。

「妳怎麼會知道這件……啊！」

在眾人逼視之下，多琳終於將水之都與蘭茵的事情娓娓道來。最早水之都其實是由水神直接管理的飄浮大陸，在兩千年前神代末期，水火神爭鬥且水神落敗，靈魂碎裂成無數片，由在水之都居住的子民們繼承。

這些金髮的神族同時承襲了光明女神芙薇亞希的恩澤，又繼承了水神的祝福，卻因為人數稀少、能力優秀受到排斥，只有在受到水神祝福的海底才安全。於是，這群人改自稱水神族，在同為水神子民的海之民幫助下，暫時蟄居海底，建立了最初的城市「歐蘭諾」。

水神族為了能夠閱覽群書，收集了在海中漂浮的水神靈魂聚集在歐蘭諾附近供奉著，並且在海底的某處建立起神秘的水之神殿，代代由法傑瑪家族供俸。

在更廣為人知的故事中，水神破壞世界、引發戰爭並試圖挑戰權威，因為不受三聖皇待見而受到懲罰，禁止擁有祭司。實際上，每一代的水王都是水神的祭司，秘密地供俸這個古老城市的秘密。

「……但是，大約六十年前，水之神殿殿的蘭茵逐漸消失。於是我拜託由希前往精靈族的大圖書館找到製作結界石的方法勉強撐到現在。只不過，結界石似乎快到極限，所以，我有幾件事想拜託各位。」

徹一副覺得有趣的表情支著頭。「是什麼？」

「請魔王陛下把亞德殿下與三皇子殿下暫時借給水之都，他們的魔力能夠有效改善蘭因震動的狀況。我保證會在十年內研究出解決方式。」

徹．曼德沙皺著眉。「十年太久了，最多就給妳一年半。不能更長了。」

「……好的。」

「希尼斯陛下、百合女王陛下，能請兩位暫時將斐斯特蕾雅殿下與琉璃留在水之都嗎？有他們在，就能大量培育水玫瑰，也許可以代替結界石支撐水之都。」

拉娜問：「這是什麼意思？」

「如各位所知，水玫瑰是來自天人之境的花朵，數百年才會凋謝。並且，水玫瑰能夠持續不斷提供最純淨的魔力。我們已經嘗試用過水神族與聖法提加神族的魔力栽培花朵，具有類似結界石的效果。而且，如果血統不夠純粹，種出的花朵就沒有同樣效果。我以水之都女王的名字保證，絕對不會讓他們受到任何傷害。」

拉娜點點頭。「原來如此，就是用水玫瑰代替蘭茵吧？聽起來滿有意思的，是由希提出來的吧？這點我倒是可以幫點忙。」

珞禔雅道：「也就是說，未來會讓水之都到處開滿水玫瑰嗎？」

「是的。」

「我也可以試著種看看嗎？」

多琳有點受寵若驚。「當然可以，如果您願意幫忙真是再好不過。」

……

第三次地震時，亞德試著握住晨曦，一手撫摸結界石。混亂的震動終於稍停，只要亞德鬆手又會再次震動。最後由希請亞德與聖幫忙，在白水晶中儲存魔力送到四顆結界石那裡，才讓頻繁的震動停下來。

於是，亞德與聖忙著輸入魔力，由希與尤爾在距離他們稍遠處談話。

「怎麼了？」

由希道：「狀況比我想像得還糟糕。雖然亞德肯定很願意幫忙，但是，聖卻不是合一直輸出魔力。而且，只靠著一個人的魔力實在太不安定了。」

「你之前不是說水玫瑰的研究很順利嗎？」

「過去二十年，我的研究沒有任何進展，是在亞德他們來了之後才有進展。」

言下之意就是，順利與否是相對概念。尤爾道：「新的結界石呢？」

「最快還要兩個月才能完成。」

在尤爾的印象中，少年時的由希就很老成，不論面對什麼困境都能微笑。此時，那副讓人看不順眼的笑意消失了。不久後，那雙迷人的琥珀金瞳似乎帶了點覺悟。

由希的嘆息在耳畔響起，這大概是尤爾第二次看到由希無法從容的樣子。上一回，尤爾還可以心情愉快地揶揄幾句，這回尤爾可就笑不出來了。

尤爾有預感，他絕對不會喜歡由希接下來的話。

「尤爾，我打算去水之神殿一趟。」

「不行，難道你忘了上次在水之都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還要去？」

由希搖搖頭。「我當然知道。但我是水之都的人，在這片海域成長，不論生死都會守護這片海洋。」

尤爾握緊了拳，尖銳的指甲嵌入柔軟的手心，稍微有些疼。他知道由希是個我行我素的人，做了決定之後就很難改變。

「你已經不是王子了。」

「是的，但我依舊是水之都歐蘭諾的一份子。我對水之都的愛不會因為身分而有所改變。我是水之民，生於海長於海，即便死亡，不過是回到孕育我的母親，回到這片海裡而已。」

「你打算自己一個人去？」

由希回過頭，看見尤爾表情的瞬間，微微怔住了。「我不是第一次去水之神殿，這回我會做好充足準備，不是去送死。」

「……我知道。」

尤爾勉強回答，發現自己的聲音低沉的嚇人。想必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糟糕。

過去由希即使察覺他神情有異，也不會追問。他一向認為避免追問同時可以迴避爭端，兩人一直以來也是這樣相處。這回他卻沒有沉默，反而追問道：「你是不相信我，還是有其他顧慮？」

「我很快就會離開水之都，沒辦法跟你一起去。」

「這我知道。」

尤爾沒有立刻回答，看他表情似乎在爆發邊緣。由希道：「你有權對我生氣，畢竟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但我們都認識了這麼久，你應該知道我的個性。」

兩人互相瞪視。

「既然結界石關係到水之都的存亡，救不容許失敗。就算派出軍隊，傾盡整個水之都的力量都要找到。你把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不向女王報告，是一種越權，更是一種失職。」由希難得啞口無言，尤爾繼續說下去：「如果你珍惜自己的生命，也珍惜水之都，至少該拜託龍、伊芙蕾希雅、亞德或珞禔雅，不但能夠提高找到結界石的機會，也能夠保障你的生命安全。」

本以為由希會反駁，但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盯著尤爾看了很久，才說「好。」

緊繃的氣氛瞬間緩和，尤爾終於放下心中大石，開玩笑道：「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在乎我的意見。」

「你想聽真心話嗎？」

尤爾挑眉。「說。」

「因為我知道你以前不是真的生氣，但是，這次是真的發怒了。抱歉，一直以來讓你擔心了。」

「……」

這實在太狡猾了，尤爾知道，這其實是一種委婉的撒嬌。由希很清楚自己的特權，卻又道歉。尤爾很想對由希生氣，卻又對他這種惹人厭的精明無可奈何。

長嘆之後，尤爾道：「我不是想改變你的決定，但由希，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現在你不只有我，還有許多可以信賴的同伴。你的傷才好沒多久，別再用以前那種戰鬥方式了。」

「我知道，這次我會在真正意義上做好準備，絕對不是白白送死。如果事情順利，今年夏天之前應該問題就會解決。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喝酒。」

「在那之前，可不准死了。」

兩人笑著在空中擊掌。此時，亞德跟聖也完成輸入魔力的工作，正好走過來。聖笑問：「你們在談什麼，是好事嗎？」

兩位青年交換了視線，笑道：「算是吧？」

「抱歉，接下來這段時間可能要暫時麻煩你們了。」

看兩人表情，亞德似乎猜到況狀不妙，於是有些擔心。

「狀況很嚴重嗎？」

由希比了個「安靜」的手勢。「這暫時還不能公開。不過，事情確實很糟。因為，結界石的狀況比想像中糟糕。最糟的狀況下，水之都可能會完全沉入海底。」

「……什麼？」

「我打算去一趟水之神殿，尋找新的結界石，這段期間內可能需要亞德你的幫忙。如果可能的話，我大概兩天會巡邏一次結界石，到時候能請你跟我一起嗎？」

亞德猶豫了下。「珞禔雅也可以一起過來嗎？」

「如果她願意的話當然很好，還是我教你們確認的方法？」

其實這是想乾脆讓兩人獨處，亞德也心神領會，不忙不迭答應下來。

眾人一同檢查了結界石，在談話的時候，兩人已經用魔力填滿了二十顆左右的魔石，由希檢查後派人送去各個結界石。

在魔石送達之後，令人膽戰心驚的震動終於暫歇。

安心下來的人們人們高呼著由希、亞德、聖與尤爾的名諱，就像過去那樣全新信賴養望著王儲們，期待他們為自己解決問題。

乍看平安的一天終於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