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話、凶暴的睡美人 #花組

由於亞德還有作業，也必須先回莊園跟其他人交代狀況，父子倆約定好隔天一起用晚餐，在海亞圖書館前道別。競技場勝利得到的獎品、衣物與酒等等雜物已經從旅館運到海亞圖書館頂層。

龍正好與準備離開的由希巧遇。

「你回來得正好，你的晚餐我已經請管家準備好了，放在我的會客室。如果伊芙蕾希雅殿下醒來，我們商討一下接下來的策略。」

「我已經聯絡了熟悉的商會，很快就會在水之都另外找到了住所。」

由希道：「是愛德華茲商會幫的忙？」

「是啊，他們好像知道我會來。」

愛德華茲商會表面上是橫跨五界的大商會，實際上與魔族王室往來甚密，基本是王家的御用商人。也就是，魔族——或者說是魔王陛下——已經知道這件事。

「有機會的話，你還是跟魔王陛下好好談談吧。」

「是是是。」龍擺擺手，示意他快點離開。

「三皇子殿下，你對亞德可不是這個態度，我對這差別待遇感到很不滿意。」

「因為他是我兒子，你不是。」

「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們有幾十年的交情。除此之外，我還有你的把柄，可以把你的規劃搞得一團糟。」由希雖然面帶微笑，但龍知道他是認真的。由希道：「有件事情我要先跟你坦白，我請了聖跟翼姬來看過伊芙蕾希雅殿下的狀況。」

「翼姬是……啊，是那個冥界的守望者？」龍輕輕笑了，「我能說的是，你的猜測是正確的。但我不會透漏更多了。」

由希微微瞇眼。「我知道你就是只會吐沙的蚌，不會對你有更多期待。」

「……我的意思是，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我幫的可不是你，而是亞德。」由希慢悠悠地穿上外套，「而且我可不打算徵求你的同意。」

氣氛不算愉快，兩人在沉默中分別。

即便如此，由希還是請管家為龍準備了晚餐。桌上放著來自滄雨的名酒、肉食料理以及甜點。看著滿桌的佳餚，龍嘆了口氣。

龍花了半個小時發呆跟洗澡，才慢悠悠地回到休息室。伊芙蕾希雅換了個姿勢，像是永遠不會醒來的睡美人。

龍熟練地捲起袖子，拿起刀子在手背上劃了一刀。

這刀下手挺狠，鮮豔的血很快冒出來。

龍將血液滴在伊芙蕾希雅的微啟的嘴唇上，將蒼白的唇染上豔麗的紅色。餵血完畢，他本來無意處理傷口，可為了避免亞德問起，還是用餐巾止血。他習慣用治療要，包紮的手法實在笨拙，努力了很久還是包紮不了。

「……龍，你在做什麼？」

是伊芙蕾希雅的聲音，她終於醒了。

艷夏晴空般的湛藍色眼眸凝視著他，有幾分茫然無措。龍笑著展示了包紮失敗的手：「包紮。既然妳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金髮碧眼的神族公主美麗如昔，初醒的茫然為她的外表增加了幾分純真。她身上有種乾淨的氣質，讓人想要把她徹底弄髒。

「你受傷了？」

「自己弄的。」

伊芙蕾希雅皺了眉頭。「真不讓人放心。」她踩著虛浮的步伐，朝著隆緩緩走來。溫暖的白光籠罩下，手背的傷痕完全癒合。治療完成後，她卻仍緊握著龍的手，語氣很溫柔：「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不行。」龍半開玩笑地說。

伊芙蕾希雅抿著嘴唇，「龍．曼德沙，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真巧，我也是。」

伊芙蕾希雅抿著嘴不說話，龍知道，這是她在發怒邊緣的表情。他帶著愉快的心情欣賞睡美人帶著薄怒的臉龐，她跟記憶中有些不同，看來更成熟了一些，但同樣漂亮。他笑著執起一縷長髮親吻，「別問這種煞風景的問題了，來談點別的？」

「你不要岔開話題。」可惜伊芙蕾希雅並不領情，「我有權知道，你對我做了什麼。如果你為了我做出危險的事情，我寧可去死。」

「不行。」

伊芙蕾希雅冷笑著拎住龍的領子。「我的殿下，這可不是在問你的意見。」

「現在的妳可贏不了我。」

龍說的是對的，伊芙蕾希雅很不甘心，想要打他可又捨不得，最後只能咬著嘴唇扭開了頭。「你總是這樣，太討人厭了。」

「是嗎？就算這樣，我還是很喜歡妳。」

「只有喜歡而已嗎？」

龍加深了微笑，「我愛妳。」說著順勢摟住她。這回，伊芙蕾希雅沒有拒絕。即便感覺些許抗拒，龍仍然半強迫地吻了她，一臉戲謔：「那還有什麼問題嗎？」

伊芙蕾希雅氣得去咬龍的嘴唇，滲血的嘴角有股妖異的美感。她恨恨地瞪著他，想過動粗逼出答案，可最後還是沒能捨得，忍耐到最後，只是嘆息。

「我很高興能夠再次見面，即使變成怪物也無妨。可是，我不希望為你帶來麻煩。而且，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了。」

「是說妳胖了嗎？」

「我沒有！」伊芙蕾希雅抗議，「你老是喝酒又吃甜食，你才變胖。」

「如果胖了也沒關係，正好晚上到了，可以消耗點體力。」然後又吻了她一下。伊芙蕾希雅在那張漂亮的臉蛋被輕輕掐了一下，嘆息道：「不說就算了。」

伊芙蕾希雅無奈地瞪著愛人。龍一臉無辜地看著她，好像說著打罵隨意。可是，她又怎麼捨得真的打他？只能倚在龍的肩膀上，「現在是什麼狀況？」

龍扼要地把從亞德那裡得到的情報簡單說了一次，提到威尼爾的瞬間，伊芙蕾希雅平靜的表情終於有些崩裂。「是嗎，他也死了？」

「你們的女兒也在這裡，亞德很希望妳能跟她見個面。」

「……可是我不想見她。」

「很遺憾，妳得親自跟亞德說清楚。」

兩人就坐下來談天。伊芙蕾希雅心情有點低落，靠在龍的懷裡，挪出一個舒適的姿勢。主要是龍說話她負責聽，偶爾餵她一點食物，

「你跟亞德見過面了？」

「我下午跟他去韋蘭德約會。」

伊芙蕾希雅有點不滿：「真過分，居然不帶上我。」

「下次吧。」

伊芙蕾希雅接著問了一些問題。主要是關於亞德的事情，其次是世界局勢，最後卻直盯著龍瞧。「我是在婚禮的那個晚上，才從威尼爾那裡知道你死掉的消息，說你不得好死。我很難過，覺得是我害了你，滿腦子都在想，既然魔王陛下不能保護你，就應該把你讓給我。」

「……那是我自己的疏忽。」

伊芙蕾希雅哼了一聲，「都是他的錯，真是無能。」

龍無聲地笑了，「不談他了，那之後呢？」

「我跟威尼爾每天都在吵架，在床上也吵、床下也吵，他甚至還把我綁起來。懷孕的時候，我每天都想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伊芙蕾希雅語調很冷淡：「威尼爾說，他不會愛亞德，會把他當成你一樣痛恨。但懷孕的時候我確實鬆了一口氣，想的是只要生下這個孩子，我的工作就算完成了，隨時都可以死。」

她稍稍停頓了一下。

「但我沒想到他會殺我。」

龍沒說話，摟住伊芙蕾希雅的手稍微緊了一點。她抬頭，深深地望進龍的眼眸深處：「我本來想讓你別再做危險的事了，但這顯然不可能。所以，如果你打算做什麼危險的事情……」伊芙蕾希雅親吻他的鼻尖。「記得帶上我。」

龍記憶中的伊芙蕾希雅美麗又睿智，同時非常固執——即使她聲稱自己變了，在龍眼裡看來依舊沒變。龍低聲笑出來。「好啊。」

「你本來是想把我帶來水之都，自己回去滄雨吧？」

「我是打算把妳留在水之都，但不打算回去。」

伊芙蕾希雅眼神犀利：「為什麼？」

龍不敢與她直視，迴避她審問般的視線。「我怕姐姐妳跟不上啊。」

「你這傢伙，竟然還敢叫我姊姊。這一點也不好笑！」

伊芙蕾希雅去捏他的臉。龍模糊不清地說了聲「對不起」。

「我不原諒你，你老是那麼擅作主張。而且……」說話聲低了下去，像是夜裡的夢囈：「死之前我在想，終於能夠解脫了。可是，你卻帶我回來，你得負起責任，不能丟下我。不，就算你想放手……我也會追著你到天涯海角。」

「……這好像有點可怕。」

「我本來就是這種人，你不是很清楚嗎？」

龍笑而不答。

伊芙蕾希雅去解龍的領口，細碎的吻往下親吻停在鎖骨——兩人交往的時候，她對於親暱行為很不在行，雖然也會主動但是調情的技巧實在不怎麼好。這回她變得很熟練。龍稍稍瞇起眼睛，壓下心中那股不愉快。

「……小時候，我養過一隻金翅鳥，做了一個漂亮的鳥籠把它關在裡面，天天跟它說話。母親說過，牠是無法馴養的魔獸，擁有跟人類孩童相當的智慧。只要放牠離開，牠就不會回來，可是鎖在籠裡面牠會死。」伊芙蕾希雅說，「我不相信，所以我為牠空出了一個溫室，把牠關在裡面。你猜最後怎麼了？」

「死了？」

「那只金翅鳥瀕死前啄傷我，還是逃走了，可離開溫室沒多遠，還是死在聖法提加。是我親手把牠埋起來的。」

伊芙蕾希雅深深地凝視他。

這瞬間，龍有種錯覺，好像自己突然成為她的世界。「不繼續嗎？」

這本來只是句玩笑，聽了那番話，龍的心情有些陰鬱。他在毫無準備的狀況下，被剛醒的睡美人壓在床上。

——像是在用行動表明「你是我的」。

想說的話便成了細細的低吟，龍埋怨：「我的話還沒說完。」

下一個吻就落在了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