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海晚會|魚兒,你可願意與我們共飲?

穆海晚會|魚兒,你可願意與我們共飲?

MUSEA


郵輪劃過大海,在月色下留下一道白色的細浪。


瀚海上的孤島,雪白的宮殿,這海上的寶石,就連天上的星月都相形見絀!


從古至今,從帝王乃至於販夫走卒,所企求的奢華舒適或許莫過於此。穆海的空間配置設計的巧妙,沿著舞台向外,舞池、樂隊、飲料台、美食區,一層層的鮮花與藝術品就像層層的海浪,分隔開了不同的區域,身著華服的遊客就像漫舞的蝴蝶一般穿梭其中,焚香掩蓋了賓客身上各種信息素的氣味,空氣中瀰漫著讓人心曠神怡的香氣。


魯茲一個人沿著長廊走過。置身於人群之中卻無人能夠交心,讓他感到有些寂寞。


他在心裡埋怨起拒絕讓他的家人一起上船的穆海公司。與看起來爽朗的外表不同,魯茲並不擅長跟初次見面的人自在相處。宴會廳裡有團康活動,酒吧提供無限暢飲的好酒,但若沒有能夠暢所欲言的人陪伴,即使是如此的良辰美景,又有什麼趣味呢?孤獨讓典雅的音樂成了惱人的嘈雜,佳釀也跟砂子一樣讓人難以下嚥。


在走廊外的甲板上,魯茲扶著欄杆向下俯瞰深黑色的汪洋。宴會的音樂與燈光在他的身旁框出一圈金邊。將他的陰影留在身前。


「可愛的魚兒,你可願意與我們共飲?」


那道聲音在樂音休止的小節裡傳入魯茲耳裡。他朝聲音的方向看去,不遠處,兩個男人倚著欄杆往他的方向看來。


魯茲回頭——他認為這兩個人可能是在看著他身後的誰,也有可能是喝醉了在跟海裡的魚說話——但他背後空無一人。他回過頭來,那兩人直直的看著他,眼裏含著笑。


魯茲遲疑了半晌。「你們在跟我說話嗎?」他問。


兩個男子很有默契的對看了一眼,魯茲在這個瞬間看清楚了他們的長相。在夜色下研究泛白的頭髮看不出原本是什麼顏色,也許是銀色或亞麻金;雙頰削瘦、輪廓深邃,身材高佻,在這樣的距離下,他們的長腿和寬闊的肩膀特別引人注目。


「你臉上的斑點就像魚兒的鱗片。」

「——所以我們想喊你魚兒。」

兩人一前一後的回答。


兩道幾乎完全相同的聲音,就連眼角的笑意和唇角的微笑都是相同的弧度。兩張彷彿印模一般全然相同的俊美臉龐,卻讓魯茲有種詭異的感覺。


「我既不會游泳,也並不可愛。喜歡一個人喝酒,共飲不敢當。」說完,魯茲轉身欲走回宴會廳,卻聽到那兩個人在他背後繼續一搭一唱:


「天啦,原來是瑪佳蕾特!(註一)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俏佳人,是這樣的一本正經,卻又有點兒驕矜。紅唇鮮豔,容貌豔麗,說話的那股衝勁更叫我銷魂!」


「你講話簡直像個法國佬!不過,不要懊惱,一下子吃到口,又有什麼好的呢?」


說完,那兩個人逕自笑了出來,笑聲很是快活。魯茲本來只是無心的拿了戲裡台詞來拒絕,卻讓這兩個人也拿台詞堵了回來,他的臉頰微微發燙。


「這麼說來,你們兩個,一個是浮士德,一個是梅菲斯特了?」魯茲衝他們兩人在胸前畫了個十字。「看來我要小心接下來出現在我房裡的東西,那一定是惡魔的財寶!」


他們搖了搖頭,把身上的西裝拉整齊,向魯茲走近一步。「我們只是兩個普通人。」


魯茲注意到站在左邊的那個人總是首先開口說話。


「我是伏爾加斯.戴。」右邊的那個人說。

「我是伏爾加斯.古。」左邊的那個人說。


「我是魯茲。只要別叫我魚兒,共飲倒是可以。」


「魯茲。」戴和古異口同聲的喊了他的名字。他們的聲音低沈,說起話來有種獨特的口音,聽他們用唱歌似的音調喊自己的名字,魯茲都不好意思起來了。


侍者湊巧在這時推來了飲料車。魯茲拿了一杯紅酒,兩人也各自取了一杯。


「敬旅程。」魯茲朝兩人舉杯。

「敬旅程。」戴也朝他舉起杯子。

「——敬魯茲。」古說。他成功的引來另外兩人的注目。


「他就是喜歡看人困擾。」戴啜著杯裡的紅酒說。


「我理解。」魯茲垂下眼去喝自己的酒。「你們是兄弟嗎?還是雙胞胎?」


「都是。」古搶著回答。


「我早了幾分鐘,姑且算是哥哥吧。」戴看著嬉皮笑臉的古,臉上露出了寵溺卻又有點無奈的表情。這是第一次,他們兩人臉上出現了不一樣的表情,魯茲看著覺得挺有趣。


杯裡的紅酒有種獨特的甜味,以紅酒來說似乎太甜了,聞起來似乎還有點像感冒藥水的味道魯茲秉持著不要掃興也不要浪費食物的原則,他仰頭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他注意到戴和古喝了一口似乎就不願意再喝。


就在此時,從宴會廳的方向傳來了一陣騷動。


「請不要喝那些紅酒!那不是要給賓客喝的⋯⋯很抱歉,我們不小心放錯了!」侍者們面色倉皇的跑了過來,沿途回收賓客手上的紅酒。其中一人跑到他們面前,看到魯茲手上的空杯子,臉色微微一變。


「唉呀,您喝了這個酒嗎⋯⋯我們不小心放錯了。請別擔心,不會造成身體不適的,只是品質比較劣質,讓貴賓和喝到這樣的酒,我們很抱歉⋯⋯」侍者臉上專業的笑容掩蓋不住慌張,他們迅速的收走了所有的酒杯,一面給三人換上了新的酒。侍者推著載滿了空酒杯與劣質紅酒的推車快步離去,推車上的水晶玻璃杯胡亂傾倒、彼此碰撞,發出了清脆的叮噹聲。


「真是奇怪啊,不是給客人喝的酒,那是給誰喝的呢?」雙胞胎的聲音把魯茲的注意力拉了回來,他看向說話的人,對方的眼神與他的撞在一起,細長的眉眼底下,藍色的眼睛沒有任何笑意。


⋯⋯這應該是戴。魯茲猜。


「也許是給船員喝的吧。」雙胞胎的另外一人直接將手上那杯新的酒倒進海裡。「原本那杯的味道差勁透了。」


暖意從胃裏緩緩升起,魯茲覺得全身熱烘烘的,襯衫的硬領子把他的脖子刮得難受。他把脖子上的領結鬆了鬆,發現自己好像有些出汗。難道是喝醉了嗎?他可不喜歡在陌生人面前露出醉態。


「我忽然覺得胃不太舒服,我想回去房間了。」魯茲向他們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們⋯⋯戴,和古。」


雙胞胎各自伸出手來跟魯茲握了握。戴放手的時候,魯茲發現有什麼被塞進了他的手心裡。


「希望我們很快就能再見,小魚。」古柔聲說道。


「都說了,不要叫我小魚。」魯茲轉身,獨自走入人群。


進入宴會廳之後魯茲攤開掌心。在他手心裡的,是寫著房號的小紙片。他無聲的笑了笑,將紙片收進口袋,心臟在胸膛裡怦然鼓動。


魯茲沒想到,這只是一個多事之夜的開端。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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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瑪佳蕾特,「浮士德」中的女性角色,在第一次與浮士德相遇時,浮士德對其說:「漂亮的小姐,我可不可以把妳護送回家?」其回應道:「我不是小姐,也並不漂亮。我可以自己回家,護送不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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