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之子的逆反(一)

科學之子的逆反(一)

櫻風


免責聲明:文內各方權力關係皆為虛構,與現實不盡然相符,並僅借氣象廳氣象研究所與IPMU之名,酌參考其編制寫成故事。



  純淨的清水向前潑灑的剎那,やわら穿越刺目的陽光與水形成的虹彩,毫無來由地返回那段過往。

  那是大一學期即將結束的寒冬,やわら站在灰暗的房間內,電腦螢幕微弱的光成了唯一光源。外頭的雪無聲落下,即使是最繁華的古都也因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顯得死寂,匆匆趕路的人們化為毫無感情的機器,彷彿只為了在世界保有一席之地。

  「喀啦」,身後的大門發出聲響,伴隨一聲「怎麼那麼暗」的驚呼,房間的大燈瞬間被旋亮,室內的光景才清晰呈現。

  千空將裝滿書的提袋放下,定睛一看,やわら不知為何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電腦前。

  或許是突來的光亮令眼睛不適,千空從やわら的背影見到她摀住了臉。走近一看,千空發覺やわら似乎不太對勁,因為她摀住臉的雙手正微微顫抖著。

  「喂,妳怎麼了?」

  千空輕撫やわら的髮頂,眼神不自覺流露出擔憂。

  牆上的秒針緩緩切過兩人之間的沉默,在偌大的空間裡演奏單調的曲子。

  良久,やわら終於願意放下雙手,然而她的雙眼依舊緊閉著,長長的睫毛顫動,眉睫間藏不住痛苦流連。

  「千空,我們分手吧。」

  睜開眼,極盡克制又絕望的話語自やわら的嘴中緩緩吐出。

  秒針盡責地持續奏響沒有生命力的樂曲,令千空的耳朵嗡嗡作響。更惱人的是,他一向靈活的大腦竟在此時此刻變得全然空白。

  「讓我聽一下妳的理由。」

  千空迅速收起前一刻的慌張,他深吸口氣,一邊在腦中組織やわら最近的狀態,試著推論可能的原因,同時平靜詢問幾近崩潰邊緣的やわら。

  這孩子不會無緣無故提分手,千空堅信原因和他們的相處無關,他不敢說自己可以摸透やわら的心思,但他很清楚やわら內心尚有未撫平的傷痕,那些傷或許會在某些時刻慢慢浮現,使やわら一遍又一遍直面那些異樣的恐懼。

  千空早在和やわら交往前就預見了這樣的未來,而他能做的,便是用自己的方式陪在やわら身邊逐漸治癒她的心。

  「我覺得......我們不適合。」

  「哪裡不適合?有具體的原因嗎?我覺得我們相處得很好呢。」

  「很多原因,總之就是不適合......」

  「不說原因的話,我可是百分之一百億不會答應分手的哦。」

  やわら對千空與平時無異的語氣感到厭煩,是不是覺得她只是開玩笑?やわら抬眼瞪向千空,卻發現他的眼裡沒有平時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嚴肅認真的目光,就像一名對知識求知若渴的學者。

  見到這樣的千空,やわら再也無法戴住鎮定的面具,眼淚像潰堤的水壩無法抵擋。

  「不要再問了!身為天才的你怎麼可能懂我的痛苦!反正我就是配不上你!一個是全學年第一的天才資優生、另一個是頭腦不好,拚死拚活讀書才勉強及格的普通人!大家只會議論紛紛地說你怎麼會跟一個蠢貨在一起!我們不可能一起前往幸福的未來,這樣夠清楚了嗎!」

  やわら幾乎是撕心裂肺地吼完這段話,隨後更抽抽噎噎地不停哭著,不斷拭淚的手都快將雙頰擦紅了。

  千空無法不對やわら的真實心聲感到動搖,但他選擇壓下自己的情緒,不改冷靜地繼續詢問:

  「那麼,這樣就能讓妳獲得幸福嗎?」

  千空的反應令やわら不解的抬起頭,望向那雙清澈的赤眸,這是她第一次理不清裡頭的情感,伴隨傷心的一絲困惑爬上她的眉眼。

  「如果分手能讓妳因此獲得幸福,那我就答應妳。畢竟,我們之間的差距的確讓你感到痛苦了。」

  やわら盯著道出這段話的千空,心中愕然不已。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何會覺得混亂,因為千空不曾在她面前露出這樣的表情,那或許可簡單稱之為不捨和哀傷,實則混雜著複雜難辨的感情。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千空可以這麼輕易的接受她的說法?為什麼他沒有任何掙扎?やわら心想,難道這不是她單方面武斷和任性的作為嗎?

  「千空......那你的決定呢?」

  やわら用力吸吸鼻子,下意識抓住千空的衣角,那是她不安時會有的動作。

  「笨蛋,提分手的人是妳,不准把選擇權丟到別人的手上,給我負起責任面對。我剛說了,我只會做出妳會幸福的決定。」

  千空努力平靜理性的說著,但眼神依舊無法掩飾內心的難過。

  「但是,我還是想跟妳說,無論妳是天才還是笨蛋,我都會繼續喜歡妳,雖然我無法保證假如當初我們選擇走向不同的未來,我還會不會想和你在一起就是了。」

  這傢伙可不可以不要那麼誠實?やわら內在的理性自我忍不住吐槽,然而對於如此愛著她到願意忽視自身心聲的千空,原本好不容易停止哭泣的やわら又因此再次流淚。

  「抱抱......」

  やわら低頭扯了扯千空的衣角,連串的清澈淚珠滴落於地,此刻的やわら活像是做錯事要求原諒的小孩子,讓千空看了既無奈又心疼。

  「喂喂,我們好像還在談分手喔?現在應該不是適合抱抱的時間,能請這位やわら小姐稍微正經一點嗎?」

  千空忍不住調侃最近一哭就想討抱的やわら,嘴上總喜歡說著違背心中所想的語言,雖說千空經常對於やわら的行為感到無奈,但這也代表她願意慢慢將自己託付給他了吧。

  「對不起,是我太過不安了,一直覺得自己無法抵達千空所在的地方,所以我......嗚......我不想分手,我......」

  語未畢,やわら便落入熟悉又溫暖的擁抱,卻與以往的有些不同,那更像是差點失去什麼而復得的感受。

  「笨蛋,要是妳下次再提出這麼沒說服力的分手理由,我保證百分之百億不會饒過妳的。」

  千空又將やわら更深地鎖進懷裡。

  「還有,再多依賴我一點吧,無論是課業還是其他的事。」

  對不起、對不起,やわら反覆地和千空道歉,內心無比後悔自己竟做出這樣傷害千空的行為。她怎能因為內心的自卑,比起信任待在身邊千空,更在乎那些無聊的流言蜚語?

  要是不甘心的話,就證明給所有人看吧。やわら察覺到心底有這麼一道聲音溫柔堅定地訴說。

  桌上的學期成績單依然靜靜的躺在那裡,上頭印著差強人意的成績。然而,やわら已下定決心掙脫那道無形的枷鎖,赴向她與千空的幸福未來。


  「石神前輩......」

  身旁的人用力地倒吸一口氣,周圍群眾的議論聲四起,溫馨的咖啡廳一隅因突發事件瞬間嘈雜起來,環境的驟變終於將やわら喚回當下的現實。

  原先渙散的目光慢慢聚焦於前方,やわら發覺對桌中年男人被潑了滿身水,男人滿臉猙獰地受到不斷落下的水流衝擊,而やわら的袖口也被濺回的水弄濕了一小塊。或許是還沒來得及反應發生何事,對方嚇得一動也不動地瞪著やわら。

  在那可能堪稱是世上最久的幾秒內,如同被閃電擊中般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大事的やわら,慌慌張張地抓起桌上的資料轉身朝門口飛奔而去。

  「石神前輩!」

  與やわら同行的青年趕緊拿起やわら遺忘在旁的背包追上,離開前不忘狠狠瞪了狼狽的中年男人一眼。

  「石神前輩,原來妳在這裡......」

  青年氣喘吁吁地找到躲在一旁巷道的やわら,他望著整個人被嚇得不輕的前輩,不知所措地同時在心中咒罵那個讓前輩變成這樣的男人。

  「宮田君,怎麼辦......我搞砸了、我搞砸了......」

  在宮田心中,工作一向游刃有餘的前輩被什麼都不懂的外行人這樣欺負,他怎樣都無法接受。

  「我認為石神前輩沒有錯,明明前輩的提案很優秀,對方什麼都不懂還一直故意找碴和刁難,甚至還針對女性的身分攻擊妳,說什麼這領域的女生果然沒有真正的實力,前輩對那種人潑水根本就太客氣了!那個死老頭簡直欠教訓,要不是看在前輩的份上,我早就直接揍下去!所以前輩妳並沒有做錯任何事!」

  宮田義憤填膺地大罵對方,想到やわら是多麼重視這次的跨領域合作研究,宮田心中的那股氣簡直完全無法消弭。


  時間回到一個月前,在氣象研究所的例行會議上,やわら接到一個令她興奮的消息——她被推選為一項宇宙與大氣聯合研究計畫的氣象方面領銜人,負責提案、統籌並與資方報告研究方向與進度。

  儘管やわら曾有相關經驗,但此次規模不同以往,聯合研究需與不同領域的夥伴交流,這讓やわら感到相當緊張。在計畫提案的階段,やわら為了讓之後的研究盡可能順利,花了許多時間蒐集相關資料、利用洞察力互相比對,組織出相當完整的藍圖,連幫忙過目的雨宮小姐都非常驚訝,頻頻稱讚やわら的才能。

  俗話說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やわら和她的組員們也如此相信著。

  但誰也沒有預測到,他們最大的阻礙竟與研究本身無關,而是出在他們的出資方。

  雖說やわら一直都知道某些資方對研究內容會吹毛求疵,有時甚至會提出無理的要求,不過研究人員通常都可以體諒,畢竟他們大多只是對科學較有興趣的業餘者,並不清楚研究的窒礙難行之處,只要好好溝通互相調整彼此的需求,基本上都能順利進到下一階段。

  然而,這次負責和やわら聯絡的資方經理,並非只是純粹難搞而已。

  一開始對方很正常的和やわら指出他們公司認為提案中不妥的內容、希望他們如何改善等等,やわら針對幾個部分和對方確認需求後,短時間內就將修正後的版本送出。但遺憾的是新的版本對方也不甚滿意,說話口氣也開始差了起來,喃喃著說他以為一次就可以修改好。

  正是從第二次見面討論開始,對方的要求愈來愈模糊化,やわら也逐漸摸不透資方的想法,時常要透過猜測去理解,儘管やわら很努力地用不同方式確認意思,並向經理仔細說明他們的研究方法,然而對方總是不耐煩的要やわら照他所說的去修改就好。

  這一個月內,やわら心力交瘁地一改再改,並且也多次詢問過雨宮小姐的意見,她認為やわら修正的提案與資方的要求很吻合,不清楚究竟哪裡出問題,而這畢竟是やわら負責的計畫,她也不能介入過多,只能從旁鼓勵やわら盡力和資方磨合。

  但沒有人知道やわら承受的不僅是無法讓對方滿意的挫折,更是受了無數惡言的折磨,而這些都被中期開始和やわら同行出席的宮田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就說研究領域的女生果然比較笨嘛,根本無法理解我們的要求是什麼」、「你們這計畫負責人到底能不能換個比較專業的男性來啊,上頭都快受不了了這麼不專業的報告了」等種種看不起やわら的發言,即使やわら知道自己無須認真看待,但那殘留於內心深處的自卑感每每都讓她難受到躲進廁所哭,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沒有勝任計畫負責人的能力。

  宮田知道自家前輩的處境,自告奮勇地表示想和やわら同去參加第一次會面,當やわら介紹宮田是實習生時,對方竟不懷好意地嘲笑他們。

  「我還以為這位是要替代石神小姐的專業研究員呢,沒想到只是實習生哦?是說宮田先生應該也沒辦法在討論中學到什麼吧,畢竟石神小姐經常無法理解我們的需求呢。」

  即使宮田未參與過他們的討論,但他馬上察覺到對方是故意嘲諷やわら,下一秒便打算起身出言反駁,卻被やわら立刻制止,宮田只能憤憤不平地咬牙坐回。

  在那之前宮田天真地以為前輩只是遇到難以溝通的資方而感到挫折,沒想到局面竟更加的難堪,宮田多次差點忍不住向對方破口大罵,而每每都被やわら機警地壓下。

  宮田不懂為何やわら可以忍受對方的羞辱而不回嘴,反覆詢問也只得到「資方最大,沒有他們研究就無法進行,畢竟是聯合研究,不能因為自己受到委屈就輕易反擊而影響大局」的答案。

  「石神前輩,我聽雨宮主任說了,妳的丈夫千空先生是這次天文方面的計畫負責人,難道就不能請他幫忙嗎?」

  宮田自大學時期就聽說過石神千空這位科學界奇葩天才前輩的名聲,例如他個性有些古怪卻意外的好相處;明明是理論學派,但更愛做許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實驗;以及年紀輕輕就驚人地完成十來篇無比優秀的研究論文,每年都被國內各家研究所爭先恐後地挖角。宮田甚至還聽說過NASA曾有意錄用他,最後竟被他婉拒的傳聞。

  不過這些消息都不是那麼讓宮田驚訝,反正科學界本就藏了一堆常人無法理解的怪咖,絕對沒有一件比得上剛進氣象研究所實習,偶然從前輩們日常聊天那裡聽來的消息還要震撼和衝擊。

  震撼的是那位有著一張娃娃臉的石神やわら前輩已經結婚,衝擊的是性格淡漠溫柔、工作能力又好、他非常仰慕的石神前輩的丈夫——沒想到竟是那個奇葩天才石神千空!這晴天霹靂的消息簡直讓他所剩不多的純情少年心碎滿地。

  果然他仰慕的前輩就該跟遙不可及的天才科學家在一起,這是宮田好不容易接受事實後所下的結論。

  如此可靠的丈夫也參與了這項研究計畫,宮田認為やわら應該可以向他求助,但不知為何やわら自始至終都沒有提起這件事。

  「天文方面的計畫也還在提案階段,千空這段時間也很忙,我不想因為這點事去打擾他。況且我才是氣象方面的計畫負責人,本來就不能隨意讓其他人插手。」

  宮田凝視著やわら眼下日益漸深的黑眼圈,苦惱於與他同樣好強的前輩是否會因此撐不下去。他當然知道不能讓他人干涉進行中的提案,但這不代表やわら不能在提案外的問題尋求協助。

  石神前輩肯定有自己的考量,而他也僅是實習生而已,宮田經常聽說這類研究計畫的前期總有諸多阻礙與限制,毫無經驗的他並沒有立場多說什麼,只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多多幫助前輩罷了。

  在多次幾乎無果的調整與會面後,最終就發生了方才那樣的慘劇。

  老實說當下宮田有被驚嚇到,雖說他觀察得出來やわら的表情已經差不多快到極限,但他以為やわら會暫離讓自己稍微冷靜一下,先前她也都這麼做,沒想到她竟抄起手邊的水杯用力向前潑去,一改宮田對やわら既有的溫柔印象。

  對方一直針對某處的研究內容有意見,要やわら依他們的方式修正,但那方法明顯是科學的門外漢才會提出來的。やわら不厭其煩地委婉向對方說明這是不切實際的作法,而對方卻不想認真理解,聽到無法執行幾個字,立刻就像之前一樣繼續貶低嘲諷。說時遲那時快,當宮田終於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時,對方早已被潑得滿臉是水。

  

  やわら臉色鐵青地不斷喃喃著怎麼辦、怎麼辦,「無論如何千萬不要正面和資方起衝突」,這是雨宮小姐曾經告誡她的話。此刻的她不僅打破了這個規則,更是百分之百會被要求離開團隊,並且連帶影響整個聯合研究的進程,尤其千空對這個聯合研究期待已久,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但她怎麼可以拖了千空的後腿......想到這裡,やわら一個踉蹌差點沒暈過去。

  「石神前輩,請妳務必聽我的請求,就這麼一次,我之後絕不會再多說什麼......」

  宮田輕輕攙扶著險些站不穩的やわら,眼中滿是擔憂。

  「請妳馬上打給千空先生,告訴他所有事件的經過,雖然我不算認識他,但我相信身為一個科學家的他一定、一定會幫你討回公道,要讓門外漢的資方知道我們不是那麼好惹的!石神前輩,拜託妳了!我真的無法接受前輩受到這樣的對待!」

  宮田向後退一步,對やわら誠懇的微微鞠躬。

  やわら的臉上先是浮現恐懼與抗拒的神情,但見到後輩真心地為自己感到擔心,讓他見到自己的糗樣,やわら實在覺得非常羞愧,說什麼也無法拒絕。

  她一手顫抖地的拿出手機,找到千空的頁面按下通話鍵,やわら從沒想過等待接起的時間會令她備感煎熬。千空現在在做什麼?如果正埋首在研究中肯定不會接自己的電話吧,而且如果打擾到他怎麼辦?要不午餐時間再撥好了,反正現在的她肯定還無法好好組織完整的句子......腦中各種胡亂的想法飛現,在やわら沒有勇氣等下去而打算結束通話時,電話的另一頭突然接通了。

  「怎麼了?怎麼突然這個時間打給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やわら如同繃緊的氣球忽然爆開般崩潰大哭,沒看過前輩這樣的宮田顯得相當不知所措,不曉得要做出什麼反應才好。

  「千空......我把研究計畫搞砸了......我好沒用......嗚嗚嗚......」

  千空透過電話冷靜地安撫やわら,慢慢引導她把過程講清楚,即使方寸大亂的やわら無法像平常一樣有邏輯的解釋,但經過千空的拼湊也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發生經過。

  「妳在哪裡?我馬上過去找妳。」

  最後千空和やわら相約在鄰近咖啡廳的小公園,從千空的位置過去至少要二十分鐘,やわら原先還想阻止千空過來,因為她不想影響到千空的工作,但千空異常堅持要立刻見やわら一面,完全不像他會做出的倉促舉動。


  やわら雙眼無神地坐在公園長椅上,宮田望著這一幕,暗自嘆了口氣。

  明明不是前輩的錯,為什麼她非得要承受這些?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宮田在內心不斷反芻的問題。小時候的他一直認為科學家可以什麼都不用管、純粹地做著自己喜愛的研究就好,直到上了大學,慢慢接觸到業界的黑暗面之後,他才理解自己過於單純了,甚至一度認為業界裡某些人的作為簡直就是在背叛科學。

  今天親眼見證前輩發生的事,他更加確信惡劣的資方就是剝奪科學家的存在。

  「やわら。」

  宮田被呼喚やわら的陌生聲音吸引過去,來者氣喘吁吁地走往他們方向,他微微睜大雙眼,驚嘆於對方那特殊的髮型。

  難道他就是......宮田還來不及思考,長椅上的小小身影便直奔向對方的懷中。

  「千空......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嗚......」

  好不容易見到心心念念的丈夫,やわら又再度哭得不能自已。

  「笨蛋,這不是妳的問題,妳放心,我百分之一百億不可能會讓妳離開這個計畫的。」

  千空溫柔地撫著やわら顫抖的背,從肢體動作都看得出來他有多麼心疼受到委屈的妻子,但當宮田不經意地瞥向千空的赤瞳時,他忍不住輕聲倒抽一口氣。

  那裡正燎繞著準備將所有礙事的人事物狠狠灼燒的怒火。

  「還有,我不是說過,如果碰上無法獨自解決的困難就要來找我嗎?」

  誰知下一瞬間,方才那懾人的氣場消失的無影無蹤,回過神來,千空正用堅定而溫柔的語氣責備著やわら,讓宮田不禁認為那幕或許是自己的錯覺。

  やわら依然抽抽噎噎的哭著,但心情似乎已慢慢平靜,宮田一直緊繃的神經才稍微放鬆下來,覺得還好自己做了正確的決定。與此同時,他也非常羨慕自家前輩擁有如此可靠的伴侶。

  「你就是宮田嗎?抱歉啊,我家的やわら造成你的困擾了。」

  千空的目光冷不防地轉往宮田的方向,突然被點名的宮田不知為何就下意識的立正站好。

  「不,石神前輩完全沒有造成我的困擾,這一切都是對方欺人太甚。如果之後有任何需要幫忙的,我一定會奉陪到底。」

  語畢,宮田忽然發覺似乎哪裡不太對勁,便繼續道:

  「請問千空先生認識我嗎?您剛剛很順口地就稱呼了我的名字。」

  聽聞宮田疑問的千空不自覺的露出他的招牌笑容。

  「呵呵,當然是這傢伙告訴我的,她老是說宮田君是個很認真上進的孩子呢。」

  千空笑著揉了揉やわら的髮頂,而やわら似乎有些不滿地將千空的手拿開,她不好意思地看向宮田,眼角還掛著幾滴淚水。

  「那個!真是不敢當!是因為石神前輩非常照顧我,我才不敢怠慢!」

  完了,他的臉現在一定很紅,宮田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暈,石神前輩稱讚他什麼的,這大概是他的研究生涯裡最光榮的事了。

  「喂,現在可不是互誇的時候,還有一大堆麻煩的要命的事要處理呢。やわら,你先回研究所報告一下事件經過,我想這時間他們也差不多知道這件事了,後續就看怎麼處理,反正我是絕對不會讓上頭動到你的一根寒毛。至於宮田你呢,請好好作為證人協助やわら吧。」

  千空說完,又下意識輕輕抹去やわら眼角的淚。

  「宮田君,真是非常抱歉,剛剛是我太失態了,害得你也受到牽連......」

  やわら垂下眼,臉上滿是愧疚。

  「石神前輩,請妳別再道歉了,我是為了幫助前輩才決定與妳同行,這是我的職責,相信前輩絕對不會有事。別看我這樣,我也是有所準備的。」

  宮田緩緩抬起頭,有不可思議的光在他的眼底躍動。

  那瞬間,やわら彷彿自宮田身上看見了過去的自己。


Report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