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27_三色肉湯

：三色肉湯：

我難得立刻改良了菜色，我認為所有醫生都該好好嚐嚐。

【材料】

肉

五球。

這次的食譜肥瘦不拘。若帶著點皮毛更能增添口感。

最近的安索格明明肉源充足，但還是許多人在哭餓。死去的家禽更有地位，在戰爭與打劫後獲得了更多來自人類的悲憫。

流寇離開後留下一片狼藉，和更多趁亂而入的貪念。

地獄空蕩蕩。

魔鬼於人間的滋味嚐起來，興許和二腳羊沒有兩樣。

棗子

二顆。

這是我從姍姍來遲的韋德那裡捎來的野生棗子。那個糟糕透頂的獵人，連撿拾果實的技巧都不善在行，只有聖經能夠胡謅似地倒背如流，分毫不差且枯燥無味地佈道。

韋德連正臉都沒給我一個，專心致志對照著手裡的小抄研究地上被揉爛出汁的草；他說他還得替亞撒找到這些，我斜著眼睛看這個用生命逗人開心的傢伙。

或者說，不請自來的傢伙。

韋德既分心又嚴正地指著我的鼻頭，說他並非不請自來，以及棗子肯定是甜的，毋須懷疑。

好吧，好吧，隨便吧。

反正戀愛中的人嚐什麼都是甜的。

南瓜

一顆。

那些暴民把所有可視之物都敲碎：船底、房頂、人的腦袋、地裡的南瓜。

我無法找到徹底完整的一顆，我向收拾善後的農民們買來了一些綠且金黃的碎屑，足夠讓那些金色的甜蜜綿延在舌尖，提升整鍋湯水的美妙風味。

只可惜沒法雕成亡靈結裝飾作為提前的慶祝，也無法嚇唬得了誰——畢竟，有什麼比碎裂四散的屍體更加可怕？

人心。

水

兩盆。

水的多寡決定湯的濃淡。請盡量選擇乾淨清水，或者花點時間濾掉別人的手指頭、一球頭髮、眼珠殘片或者誰的鼻子——那些我無法繁複記述下來的雜質。

若是吃了腹痛那也只是正常現象，請放心，並且不要大驚小怪。

不要大驚小怪。

不要，大驚，小怪。

請放心，那只是祂給你小小的考驗而已。

【作法】

1. 川燙肉塊後洗淨。

2. 將食材放入鍋中，加入水。

3. 燉煮他。

4. 等他滾，然後吃。

【備註】

安索格太過紛紛擾擾，我雖然喜歡鹹澀海風，但還是會想念位於貝森的乳酪和農家。

修道院大排長龍，因為脆弱心靈而夭折的倖存者不在少數，修士閉著眼睛聲稱他們被惡魔入侵，又笑又叫又哭又激動地不說話；他們拿十字架杖打，用皮繩鞭笞，皮開肉綻也撬不開患者的嘴巴。

我在庸碌的修道院一角找了個長椅坐下，搬來煮好的湯，將那一隅佈置成簡單的聽診間。

患者們哭唧唧的聲音讓我連他們的症狀都聽不清。

臆想和幻覺的形式琳瑯滿目。我被那些嘰哩呱啦的尖叫、五花八門地哭泣和一眾胡言亂語淹沒。

我沒辦法和他們感同身受，一如他們其實不曉得我經受過什麼。我只能讓他們喝碗果腹用的湯水，在他們由衷地傾訴和哭泣時，遞給他們一隻我處理過的蒼白的手。

或者腳。

總有一個可能會朦中吧。我這麼想。

有些人會擁抱著哭泣，或者衝出修道院，或者浪費地嚇暈並扔掉那隻手，把本就脆弱的人體組織摔得更加稀巴爛。

我只能表示節哀，並將其撿起好讓下一個病患能尋求到他應有的撫慰。

那些天馬行空的無稽之談的時序可憐又可笑，但我依舊發自真心，希望他們能早日走出陰霾心情。

但是。

但，是。

眼前這人又哭又笑說他見到了惡魔，見到神，見到會說話的狗兒和長著貓耳朵的漂亮女生，見到九泉之下的奶奶，還有不復存在的妹妹。

「妹妹？」

「是的，妹妹……我的妹妹，綁著可愛的雙馬尾……」

我笑得僵了嘴角，並向修女借來了杖棍。

醒醒吧，你沒有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