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哈莉特這幾天很常待在廚房裡，瑟琳娜為了陪伴她，經常帶著自己的圖鑑書坐在餐桌前。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哈莉特會主動找她聊聊天。

　　「雖然現在問有點晚了，不過你的另一個……姐妹，她是留在你母親身邊嗎？」

　　「是的，」瑟琳娜抬起頭，語氣特別自然道：「她留在老家那裡，沒有一起來。」

　　「我記得她很喜歡往外跑，如果真的來了應該會很無聊吧，小鎮這沒什麼樂子。」

　　女孩眨眨眼睛，沉默了一會兒後說：「也不一定，我們的習慣差不多，她或許也會喜歡這。」

　　「是嗎？」哈莉特回想起4年前的那個下午，兩姐妹站在一起，就像其中一個是從鏡子裡走出來的一樣。

　　真不愧是雙胞胎啊。

　　她笑著說，語氣間是極其普通的閒聊。「就算是雙胞胎，也很少有像你們那麼相像的，不過仔細看也能分辨出來。」

　　「嗯？」瑟琳娜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她。

　　從來沒有人能夠真正分辨出她們兩個，哈莉特是第一個這麼對她說的人。

　　哪裡不一樣？她想，心臟噗嗵噗嗵地跳了起來。

　　「你的眼睛比較偏藍色，而你姐妹的……我記得是比較偏綠一點。」哈莉特一邊說，一邊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是了，她記得第一個看見的、那位坐琴凳上身著紗裙的女孩，那對藍綠色在午後晴朗的光裡，顯得特別清澈，像是池塘水面映照著天空的藍。

　　第二位從門外進來的褲裝女孩就不一樣了，她的眼睛更像是浸在水裡的藻類，泛著幽深的綠。看著人笑的樣子看不起眼中的深淺，只有浮於表面的清淺笑意。

　　在她身後，女孩沒有立刻回答。她眨了眨眼，嘴角輕輕動了動，彷彿在思索要說什麼。

　　「是嗎？」半晌後，她輕聲說，「可能是光的關係吧。其實我們連眼睛顏色都常被說一模一樣。」

　　「嗯……也對。」哈莉特點點頭，但沒再說下去。

　　她低頭，裝作整理食譜頁角，指尖卻一瞬間停頓了。她還記得四年前的那個下午——那兩對眼睛在陽光下分別透出的色彩如此特別，她不太可能會憑空臆想出這種不同。

　　但她沒有追問，也沒表現出任何懷疑。

　　有些記憶，像陳年的照片，久了就會泛黃失真，哪怕相信它是真實的，也未必如此。

　　人的記憶是具有欺騙性的。

　　她微笑了一下，難得感嘆道：「只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而已；那時你們還在一起呢。」

　　女孩低低應了一聲，埋首於餐桌上的蝴蝶圖鑑裡，看上去很是專心。

　　她垂下眼，將自己眼睛裡的藍綠色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