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

【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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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真軒把自己銬在警局的人犯戒護區。


公司的白痴懷疑他盜商案機密,蠢到滴水,笨到他想生氣還氣不起來。

裴守一說自己讓他很煩惱,不要再去找他。


世界上沒一個人信他。


隨便了。


一通電話打來,他接起來,傳來的是周昱天的聲音,說好久不見。

掛在余真軒纖細手腕上的銀製腕錶滴滴答答地繞了十二年,但指針現在不動了。他們約了時間見面。


余真軒在警局待了太久,沒有必要的那種,公司法務看起來很困擾,警察也是。誰管他們。在余真軒眼裡世界分成兩類人,一類是裴守一,另一類是裴守一以外的人,他想自己就被銬在這裡,反正沒人要他。


然後裴守一來了,他看起來又很生氣,誰曉得他怎有那麼多事情可以憤怒。


裴守一喊余真軒的名字,聽起來就像在喊一個麻煩鬼,他總是那樣,不情不願、不得不要。


余真軒蜷縮著身軀,烏黑的眼珠瞪上眼前站的直挺挺的人,幽幽地說:「你不要我,就不要管我。」他很羨慕周副總和高仕德鬧脾氣的時候,周副總知道高仕德永遠不會不要他,所以他總是有恃無恐,任性又美麗抬起下巴展現驕傲的模樣,被愛著的人,真好。


手銬被解開,他被眼前這個風塵僕僕趕來的人扛起來,丟上機車、運回酒吧。


然後裴守一叫他過來、坐下,像喊一隻最聽話的乖狗狗,鐵製的醫藥箱擺在後頭,裴守一靜靜幫余真軒擦藥,就像十二年前一樣毫無變化,眼前這個余真軒思念了日日夜夜的人,把他的手反覆翻面查看,像在仔細檢查最心愛的玩具有無受損擦痕。


「是仕德找我幫忙的。」

裴守一總是這樣,給他希望,一次次點燃、再緩緩澆熄、用力踩滅,這人是某種樂在踐踏與毀滅的獨裁君主嗎?


他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慎重其事的模樣,以為他要宣告什麼慘絕人寰的悲痛消息,而裴守一摸著胸口心上的位置說道:「問題不在你,是我。」

「我這裡是空的,放不進任何人。」


「你就算再花另一個十二年,結果也是一樣。」


(是嗎?)余真軒睜大眼睛、露出不能理解的表情,但內心偷偷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無藥可醫的絕症、幸好,裴守一不是要說他是異性戀,這些天大的噩耗。經過十二年的千錘百鍊,余真軒的內裝已經被鍛造得異常堅韌。


「一點點也不行嗎?」余真軒纖細潔白的手指碰上裴守一硬挺的皮革外套,左胸口上的位置,一點點,他只要一點點就好。


「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不值得,也划不來。」裴守一像怕余真軒聽不懂他的話,用最直白的文字重新組織一次語言,直接了當、表達強烈的拒絕。


余真軒的手被狠狠甩開,眼前的人轉身要走。


「我可以呀!」余真軒伸手拉住對方的手腕,想求他不要走。他還是笑,明眸皓齒、毫無殺傷力的笑,裴守一喜歡余真軒笑起來的樣子,他知道。


「我有很多時間。」低聲像小狗的喑嗚,他從沒聽過自己原來能發出這麼楚楚可憐又可悲的聲音,對方再一次毫不留情地甩開他的手,關上門,回到他無堅不摧的殼裡。顫抖的尾音飄盪在屋外,穿不進屋內人的耳裡,對方拒絕再接收,屬於他發出的任何一個信號。


余真軒被隔絕在外,靜靜蹲在門口,雙臂環住自己,難過得無法控制身體向前傾倒搖晃,眼淚克制不住,源源不絕地被召喚出來,沒關係,沒關係的,反正他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浪費。


他就喜歡這樣被裴守一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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