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盡頭的未曾知曉

直至盡頭的未曾知曉

アイナナ 空咎九尾狐×鬼火


\天陸發大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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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上千年,看盡世間顛頗的妖怪大多對於連繫沒有甚麼執著與實感。

  也因此除了同樣擁有長久生命的其他妖怪之外,大多數的相遇都會隨著時間從記憶中剝落,他曾經聽說人類中有個詞彙叫做寂寞,可能是十幾年前,也可能是百年以前從某人那裡學習到的,只是他對於這名詞嗤之以鼻,說寂寞是你們人類才會有的感覺。若無人相伴就輕易發瘋,還做甚麼大妖成甚麼精。


  向蛟提了這件事情,得到了有些微妙的回答。

  「不覺得脆弱又短命的人類能想到這種形容也是生命的奇蹟嗎?」

  「只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他不屑的說,離開心血來潮才會造訪的水潭。


  向烏天狗說起這回事,得到十分冷漠的回答。

  「不覺得愚蠢又醜陋的人類能想到這種話語也是發揮了僅存的價值嗎?」

  「你好像由愛生恨,被人類甩過?」

  他被颶風攻擊之前就化為獸型逃走,想著希望幾十年後對方氣就消了。


  本應與寂寞這詞無緣,卻記得這兩個音節度過百年。


  青磷色的火焰環繞在四周,而他躺在荒廢許久的神社本殿中,佔據此處就是為了這只要稍加打掃就能不讓九條尾巴沾染上塵埃的居所。因為很中意這個地方,他悠閒的待了好幾天,還不時吐吐火焰當作消遣。

  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個多月,有團火焰,怎樣也不會熄滅。

  起初以為只是沒費神控制,後來想要吹散時火焰竟然有意識般的閃躲,豎起頭上那雙大耳仔細聆聽,似乎有些微弱的聲音從火中傳來。他勾勾手指,火焰在原地轉了幾圈,還是朝他手中飄來。

  本來就不可能被火焰傷到,但同樣也不該有其他感受才對,這些狐火是自己的一部分,此時卻從手心感受到些許溫暖。只要一個使勁火焰就會消失吧,這樣的念頭一閃過,反而想見識放著不管會產生些甚麼。


  他只是一時好奇。

  這輩子見過不少魑魅魍魎,也聽聞千奇百怪的傳聞,山林間,草原上,海岸邊,城市裡,流言蜚語中的真實與虛幻他都看過,然而在實際面對時,那種無知的感覺還是難以習慣。將火焰包覆住往嘴邊靠,他緩緩地吐出包含妖力的火焰,接著靜待嶄新的變化。


  從火中誕生的孩子有著與自己相似的面貌,唯獨頭髮是火焰般的赤紅,他想了想自己的火怎麼看都是青藍色,但也沒有想計較這種小地方。鬼火不太能維持與人類相仿的外表,總是突然就變回一團火,然後再著急的飄回他身邊,一般來說妖怪要能擬態也得擁有基礎妖力跟練習個幾十年,但鬼火大概因為是從自己分離出來,懵懂無知之下有樣學樣的靠天份學會化人。

  現在的鬼火看起來只是人類的幼子。

  他用術法造了幾套衣服出來,在鬼火維持人類樣貌時替換,鬼火圓滾滾的眼睛和自己不同,似乎也還不會出聲,但只要靠近自己都會露出大大的笑容。

  對九尾狐來說,這只是一種消遣,哪天膩了就可以吃掉,既然從他而生,那回歸於他也是理所當然的。鬼火笑得天真無邪,抱著他的脖子一臉滿足,難以想像和自己有所關聯。

  再稍微玩一陣子吧,反正還有很多時間夠他揮霍。他闔上雙眼,想著這場扮家家酒很快就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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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來時天色微明。燈影街雖沒有明確的氣候,但日出日落還是存在的。

  鬼火在旁邊睡得一臉香甜,即使說過好幾次不要擅自進入他的寢室,這孩子依舊故我玩累了就闖進來躺。

  從那之後過了多久呢,他沒有概念,也沒有去算。在移居燈影街之前他帶著鬼火遊蕩四方,遇上從幻界出來散步的蛟,對方問怎麼好久沒去那個池子,他只是淡淡地說這孩子無法去幻界。

  「你變了呢。」

  「哪個方面?」

  「是因為這孩子吧,原本聽聞你撿了人類幼崽,看來並不是,這樣我就放心了。」

  誰要去撿那種脆弱的生物,他不悅的挑眉,又補一句這孩子本就是屬於我的一部分。


  「但他脫離你,成了有意識的妖怪……嗯,嚴格說起來就是你能使役的眷屬吧。」

  「等養大一點我再考慮要他為我做些甚麼。」

  等再大一些,等到感覺厭煩的時候,他想怎麼做都行。

  蛟笑了笑沒多說,只是要他多加注意人類,就往山的另一端翻過去了。


  他伸手撫上一旁鬼火的臉頰,手心感受到的溫暖跟第一次將火焰包覆在掌心一樣。

  數十年來與鬼火生活的日子總是相當充實,這孩子總是活力十足,跟自己宛如相反的存在。

  如果哪天鬼火不在了——

  突如其來的想法讓他感到相當不愉快,九條尾巴在身後躁動不已。想不起來鬼火誕生前的那千年是如何度過一個人的日子,這種假設令人難受,但他更無法接受自己的改變。

  甚麼時候生存意義變得不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大概是察覺他的怒氣而醒來,鬼火顯得有些膽怯,似乎以為這次不聽話踩到底線即將被嚴懲。


  「鬼火,昨天又跑去哪裡玩了?」

  「呃,去森林裡找雲外鏡,然後躲過鬼隊長去了一下人間界,最後再跟鐮鼬一起溜回來?」

  這樣啊,他壓在鬼火上方,覺得他的情緒輕易被左右實在太過失態,迅速冷卻下來後決定還是小小警告一下不愉快的源頭,於是傾身向前靠近鬼火的耳邊。

  「……再擅自溜進來,我就把你吃了。」


  「九尾狐不喜歡我睡在這嗎?」

  「唔。」

  完全不在乎威脅的鬼火露出無辜的眼神,他每次看到就沒轍,大妖怪的威嚴蕩然無存。

  「至少要在我醒著的時候進來,不然你就睡外面。」

  「知道了——!」


  鬼火興奮地抱住他,猶豫了幾秒後他也回抱。

  這是屬於他的、是他的一部分,沒有他允許絕對不能也不會消失,所以沒有甚麼假如鬼火不在的情況。


  腦中回憶起幾百年前,一位女性向他傾訴、關於寂寞的故事。

  是擁有後失去才能體會,是陪伴後迎來的孤獨。

  而他暗自希望直到生命盡頭,他與他的鬼火能不必理解何謂寂寞。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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